002 十倍偿还（1 / 2）
斯托亚城是勃朗帝国北部最大的城市之一。
因为地处东北部海湾，贸易往来频繁，北方的特产皮货、草药、香料从这里经海陆两路销往全大陆。
除了贸易发达，它也是北地有名的销金窟，血腥味十足的角斗场，充满铜臭的赌场，林立的酒馆旅社。美艳的海妖在这里都不算新鲜，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甚至可以找到年轻貌美的女性施法者陪你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至于她们的身份是不是真的就不得而知了，当然，男性施法者也不是不可以。
“想清楚了吗？想清楚就签了它。”铁鬃竞技场的管事，桑德，点了点面前那份充满莫名气息的文件。他的神色颇有些不耐烦，但是职业操守仍在提醒他坚持工作。
在桑德的对面，一位背着长弓的沧桑汉子面色踌躇，迟迟下不了决心。
这种情形桑德见得多了，见多识广的他，早已泯灭了自身人性中最初的那份怜悯，“循循善诱”道：“那是一只年迈的石化蜥蜴，已经丧失了自己的天赋法术，我们捕捉到的时候它甚至断了一条腿，我相信你能对付它。”角斗士这个职业的伤亡率偏高，专职角斗士已经越来越不能满足挑剔的观众了，兼职者通常要占到接近一半，再加上立国庆典的缘故，铁鬃对角斗士的需求量就更大了。面前这位猎人就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对象。
通常来说，角斗双方的实力应当相对均衡，这是为了保证战斗过程的观赏性。这位猎人在进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接受过评估，在身体素质上是完全有机会杀死半残的大蜥蜴的。当然，只是有机会，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全看自己的本事和运气了。
桑德的劝诱起了作用，背弓的男人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姓名——“吉恩·希尔德”。一缕淡青色的烟气自落笔处升起，沿着吉恩的手臂流转一圈，随后消散于无形。
“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桑德脸上带着笑容，双手交于胸前，掌心朝内，拇指交握。这是勃朗帝国独有的振翅礼，取自金翅鸟的外形，寓意财富和武力。
吉恩没有回礼，他拿起桌上摆着的五枚金币，一时间有些恍惚。就为了这么几个小东西，他把命卖给了竞技场。“我要去神殿。”他说。
桑德不介意吉恩的无礼，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人能懂什么礼仪：“请便。”
吉恩点头，转身离去。
……
神谕者所属的圣教广泛存在于人类世界，是泛大陆最大的信仰组织，斯托亚城有圣教的分部，帕奎尔神殿。走在前往神殿的路上，午后的阳光斜照，吉恩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阴冷攫住了他的心灵，进而影响到了他的感官。路上的行人偶尔与他擦身而过，他也毫无感觉，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他走近帕奎尔神殿的外门。
他停下脚步，抬头望了一眼宏伟壮观的建筑，随后振奋精神，抬起起微微颤抖的双手，狠狠的搓了把脸，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装束才继续前进。
神殿的外围建筑并不限制平民的进出，所有人都可以进去朝拜。但吉恩不是来朝拜的，何况他身上还带着武器，即便是没有箭支的弓也不能带进去，神殿守卫拦住了他：“武器请寄存在那边的柜子里。”吉恩依言照做。
“命运之礼，众神之赐，皆为有价之物。”这个价格恰好就是五个金币，不知道这算不算一命换一命。
那是一位美貌惊人的女性神谕者，年纪看上去不大，不过神谕者们的年龄光看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吉恩只是匆匆瞥过一眼，没敢细看。
听完了吉恩的诉求，神谕者女士对吉恩语气轻柔地说：“我明白了，你可以放心地把你的孩子交给我，他不会有事的。”
“谢谢。”吉恩弯着腰，双眼盯着地面，模样仿佛在鞠躬。
“众生皆神子，你不用谢我。何况你已经付出了代价。”神谕者女士抬起一只手，略微张开五指，“愿众神庇佑你，勇往直前，ashnaaaachno。”简洁玄奥的咒语声中，莹白的光自她的掌心亮起，径直照向吉恩。“这不是神术，只是我个人的一个小戏法，你刚刚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吉恩连日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精力仿佛回到年轻时那样充沛。“谢谢。”这一次他的语气真挚了许多。在下层民众的印象中，神谕者们是高高在上的群体，他们掌握着生死的奥秘，可普通人想见到他们都很困难，更不用说请他们祛除病痛了，除非你有钱。“死要钱的”，这是民众对神谕者的印象，但其实没有几个平民请得起，绝大多数平民生病了只会去找并不总是靠谱的巫医。
平民们不知道的是，并不是每个神殿的职业者都叫神谕者，只有部分接受了神明谕示的高阶牧师才会获得神谕者称号，但这种细节对平民而言并没有什么意义，他们习惯使用神谕者这个称呼了。
……
吉恩可以随意做自己的事，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回家，只要能在决斗开始前赶回来。但他没有回去的打算。
薄暮的斯托亚很热闹，走街串巷的大人小孩贵族商贾冒险者，吉恩没有闲逛的心思，前途未卜，罗尚还躺在床上不知生死，他突然后悔自己的鲁莽。“如果我死了，罗尚也没能救回来，玛莉尔和马库斯怎么办？”
“希望罗尚能活下来，我……也能活下来。”他安慰自己。
他在一间铁匠铺门口停下，叮叮当当的响声中，几个强壮的身影正在卖力的挥舞着铁锤。
竞技场会为每一位角斗士提供武器，武器很结实，但是并不一定趁手。吉恩想买两件更适合自己的。他摘下肩头的长弓，走进了铁匠铺。
长着络腮胡的铁匠师傅兼老板懒洋洋地斜躺在靠垫上，偶尔出声指点几句手下的学徒，在看到吉恩和他手上的弓的时候立刻精神了起来，热情地站起身。“洛克工艺，值得信赖，客人要买武器吗？”
吉恩把弓递给他：“你看看值多少。”
络腮胡迫不及待地上手摸过去，兴奋的情绪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戛然而止，表情不可置信：“它断过？”
吉恩闷声回答：“火烧的。”
络腮胡没好气地随手将弓扔到旁边的铁砧上，嘴里吐出几个字：“两个金币。”
早有预料的吉恩没有出声反对。
这把弓是希尔德的先祖留下的，曾经的主体是现在已经不多见的冰竹，辅以同样稀少的红犍牛角、牛筋绞制而成，二者属性截然相反，制作难度极大，但制成后，射出去的箭矢会同时附加冰冻和灼烧效果，是不可多得的良弓。可惜一场大火把弓身主体的冰竹烧了个精光，后来换了弓身重制，却失去了元素导性，沦为一件模样寒碜的古董。
“我要换一把长矛，两把短矛。”
络腮胡躺回靠垫，随手一划拉，“里边，自己去挑。”又扯着嗓子朝里面喊了一句，“威尔，三把矛。一长两短，值两个金币的那种。”
洛克工艺值得信赖不仅仅是一句口号，矛一拿在手里，吉恩就感受到它们不凡的威力，两个金币的昂贵代价不是白花的。
“送你一把短剑，一条腰带，加在一起刚好两个金币。”学徒威尔很有信誉的强行补足了差价。
吉恩不会用剑，他有心想让铁匠铺把短剑和腰带的钱退给他，但是想一想未卜的前程，又打消了这个想法。他换上腰带，把短矛和短剑插进了腰带上的武器扣，手里拿着长矛离开了铁匠铺。
客人前脚刚走，躺在靠垫上假寐的络腮胡就迅捷地爬起来。“威尔，去把仓库里的冰竹拿出来，我要开工。”说完嘴里又咕哝着旁人听不懂的话，不过看他荡漾的眉眼，想必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