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共衾(1 / 2)
“今晚真的可以睡在你家里吗?”
“现在也很晚了,我不想你一个人走夜路。况且你明早不是还有补习班要上嘛?你现在才回家,得等到多晚才能上床睡觉啊。你就跟你爸妈说一下今天留在我这里吧。”
“好的。那么我应该睡在哪里?”当我问出这句话,两个人都静止了,好像空气凝结住了。
“那你……想睡在哪里?”她的脸突然红起来。我也不知所措了。我们的关系就像线圈和磁铁一样“来拒去留”着——远离时彼此依依不舍,而一接近却又会对对方产生畏惧与尊重。
“那我……还是睡其他房间吧。”我回复她。我从她眼神中看到了丝丝失望,而我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话。但既已说出,我便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我是一个摇摆不定的人。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希望我能反悔说出的话,似乎期待着什么遥不可及的梦;而面对着她的那个人,如同雕塑,始终不动声色。于是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叫我一起去帮她拿放在柜子高处的褥子。当她找来梯子,我在下面扶稳,她爬上去找褥子。我先前早忘了——或者说习惯了她身上穿的裙子,当她爬上去的那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好像有无限的春光在我头顶照耀。是的,因此我不敢抬头去看。不久,只见一个没有脚却能自由移动的被子在我眼前晃动。
“我的小人呢?”我笑着戏谑道。
“哼!在这儿呢。”从那艰难移动着的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叫喊。
“噢,还以为你被被子吃掉了呢。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我亲爱的了。”
“我看你倒是挺喜欢一人独处的,否则怎么会让我去拿被子。”她话里有话,噘着嘴,娇嗔的模样甚是可爱,让人不禁心生怜悯。最容易动心的人啊,此刻他多么后悔自以为清高的话!可惜现实不是虚拟世界,一切都没有“撤回”的选择。
“那晚安啦……”
“晚安……”
她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回到她的房间。“嘭”地一声,藏笛有些用力地把房门关上,只留我一个人在楼下,还留下了窗外八声杜鹃的啼叫。又听见“咔嚓”一声,应该是她把门锁上的声音。于是我回到了她留给我的房间,轻轻地把门带上了。
这个房间不像她自己的房间那般精致,只有一张床,一只柜子,一张小茶几和几个存放杂物的箱子。如此看来,这个地方不常有人来居住,只是留给不能归家的亲戚客人,以备不时之需。但这个房间依旧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就算是杂物的堆叠也很整齐,不难看出家里的主人对任何地方都很上心。那窗外杜鹃的叫声就像寒风一样凄凉,烦闷就像角落默不作声的蜘蛛,在暗地里结着蛛网,爬过我心头的每一寸地方。于是我关上窗户,将夜晚的杜鹃鸣啼隔绝在外,接着拉上窗帘。那窗帘十分轻薄,外面的月光依旧淡淡地闯进了室内;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于是睁着眼睛,盯着那散落的月光,延展我的思想,或许是看着那样的月光太过凄冷了吧,我想着还不如将窗帘拉开,让月色随意泼洒在室内。对着人们施舍的月亮,哪知我心中的深沉苦闷!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正在惆怅迷惘之时,我听到了轻微的声响。我没多大在意,以为是卧室里杂物掉落的声音,或者是客厅的小岚和我一样没有睡着——不过我没有听到它往常调皮嬉闹的猫叫声。我躺在岑寂的卧室里,回顾着今天晚上快速飞逝的时间,回味着藏笛的优雅姿态,以及她留给我如痴如醉的意象,才发现她正如这个季节里的夏蝉——鸣期甚短,声价却甚高。要是这些事情不曾发生过,我姑且可以不去期待未来;而一个人一旦尝过那些美好事物开端的甜头,又怎么能克制自己更大的欲望而不去渴求得到更多呢?
人生所贪恋的,不正是那如朝露般的欢乐吗,轻狂一点又何妨!于是我悄悄地下了床,避免着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而惊动她——其实大可不必这么做,因为我俩的房间相隔甚远;况且我下床的最终目的,也应该是惊动她吧?——然后踮着脚走到卧室的门口,轻轻旋开了房门。正想往客厅走,便看见有一个小小的黑影在楼梯移动着,于是我停在了卧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