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那女人骤然得救,尚未缓得过神来,半晌过后才知道他不是坏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看看自己松了的衣襟,胸口漏出一大片来,眼看着今天是不能见人了,否则明天不知道会被小报写成什么样子。想了想把早上做的罗马卷拆了,大波浪的卷发垂下来挡住大半张脸,又接过柳遥递过来的黑色貂皮大氅裹在身上。
‘这位先生,我的皮包被他们抢走了,麻烦您叫个车送我回福熙路95号的公寓,等下我回去必有重谢’
柳遥有些为难,救人是老板示意的,但是送人老板未必同意,这一上午等的跟守家待地的老牛一样,现在说走就走?怕不能够。可这女人的样子··……
未曾想葛宁熙一听说那女人的住所,忙不迭的小跑过来,定睛一看果然是她,转念一想又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只做个绅士,空扶着那女子的胳膊送到了自己的车上,然后告诉柳遥去福熙路。下了车进了屋,看见客厅里的巨幅电影海报,才佯装惊讶的样子:刚才没看清,原来是柳小姐,失敬失敬。
柳玉岚会出席今天的慈善会,这个消息葛宁熙一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自己能阴差阳错的救下这位眼下炙手可热的电影明星,话说她来上海也有年头了,一直在当红影星的片子里演小角色,没想到今年年初虹口的一个堂主给她量身定做了一部电影,改编自当年最火的奇案,讲的是一个拆白党拐跑了钢铁大亨的女儿,那位千金小姐被解救出来的时候,据说已经在暗娼阁子里接了三个月的客,钢铁大亨全家迁往香港,再没在内地露过面。这等猎奇的本子,多个电影公司都抢着要,不知那位堂主使了什么手段,又找了上海滩当下最叫座的导演,却偏偏用了名不见经传的柳玉岚做女主角。
电影上映之前,那位金主在上海滩各个小报都花了重金,不仅买了夸的文章,还买了不少尖酸刻薄的骂名,一时间就电影口碑在各报纸上嘴仗频起,笔伐迭现,一下子把大众的好奇心吊得高高的,竞相买票去看。导演手下调教过几个当红的女星,在电影中把柳玉岚打造的风华绝代,幽怨凄美,从此她就一炮而红,今天也是应邀出席丝织业的慈善会,还没进门就被人给劫了。
不用问葛宁熙都知道是谁下的手,这位美艳的女明星红了之后,坊间就传闻虹口那位之前是有心一亲芳泽,被她忽悠着投了电影,她红了之后翻脸不认人,甚至还找了当年在上海最有势力的奉系的一位军长,虹口那位虽有日本的背景,但是奉系跟日本势力也是互有掣肘,还刚刚在东北帮着张作霖打败了郭松龄,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他一个底下办事的找东北势力的麻烦,那位堂主也就暗暗咽下了哑巴亏。未曾想去年奉系打败了直系,张作霖六月就在bj就任了北洋军政府海陆军大元帅,成了当时北洋政府的最高统治者,只是柳玉岚的靠山上个月竟然战死了,如今虽奉系风光无两,她却无依无靠,也怪不得被她戏耍过的仇人伺机寻上门来。
柳玉岚此时已经换了衣服洗了脸,一身白色的宽松西洋长裙,配着慵懒的长卷发,洗过的脸颊上只薄薄的一层细腻的晚安粉,连一点口脂都没涂,本来都想找家庭医生打一针镇定剂睡下了,但看送自己回来的那人还没有告辞的意思,只能强打精神坐陪着,听着葛宁熙嘴里的奉承话,她心里冷笑,上海滩的商人哪有不认识她的,不过是以为她奇货可居,迂回倒去的想在她身上捞些便宜罢了。
“不知道先生贵姓,在哪里发财?”她想着开门见山,问清楚姓甚名谁,在哪里做营生,改天她提礼上门亲自道谢就是了。
葛宁熙满脸堆笑,事无巨细的自报家门,他不是好色之人,虽说眼前女子的确绝色,他确是无半分非分之想,年近四十也未娶亲,仿佛在这事儿上毫无兴趣,家中老母数次提及都被他糊弄了去。今日之所以这么殷勤,是知道这位女明星跟军界的关系,虽说之前的孙军长战死沙场,但是这位柳小姐之前被请到军中给军队唱歌,不是一次两次,可以说奉系驻上海的军队中没有不认识她的,奉系现在出了土皇上,她使使手段,随意再傍上个地位更高的还不是易如反掌,想必今天劫她的人也是这么想的,这才怕夜长梦多,意欲赶紧解决了她,免得节外生枝。
柳玉岚听他翻来覆去的就是说不到头,心下厌烦,直接出声道:葛先生,不必在这里打八卦阵了,您要什么,直说便是了。
葛宁熙一愣,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大有银货两讫,然后老死不相往来的阵势。他倒也是不恼:柳小姐误会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为,见利忘义不可为,鄙人也是为您安全着想,才想着多留一会儿,怕歹人再上门来,扰了您休息,这就告辞了。
柳玉岚知道他必定是有大图谋,才不肯要眼前的一点利益,心下气的想骂人,他娘的的救了她一次还拿起救命恩人的架势来,要她以命相酬不成?她面上也不恼火,而是和气的笑了:也罢,葛先生也知道,如今我人名气大了,找麻烦的人也多,过几日我要同刘司长去军中劳军,有人怕我说些什么才要灭我的口。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就称作我表兄,过几日跟我一同去,也能护我安全,只是您的事成与不成,可就得看天意了。
葛宁熙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告辞的时候还为了做人情,直接把柳遥送给了柳玉岚,直说他身手好人老实,在她身边做个保镖再好不过。柳玉岚感恩他的救命之恩,又怕身边跟个少年出入,难免有流言蜚语,兼着是个本家,索性认了个弟弟,对外就说是她老家来投奔的一母同胞的弟弟,便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