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医者毒心(2 / 2)
只见,那是一个身形异常佝偻的男人。
有着严重鸡胸的他,周身被笼罩在巨大的黑色罩衫之下。可因为其矮小而又佝偻的身材,这冷不丁地看过去,倒真会觉着,这正是一个挺了九月孕肚的女子。
而他的面容,则是被一些似是沾染了许久污秽的绷带所遮掩。
不单是脸上,就连从罩衫中隐约露出的皮肤上,也皆是这绷带的存在。唯有那双隐隐闪烁着血红色光亮的眸子,尚裸露在外。在那破旧绷带的映衬之下,那双不断在眼眶当中来回扭动着的血色眼球,显得更加诡异。
那是一种,能让人旋即便生出一种极为不适的感觉。
仿佛,在其眨眼之际,就能令对方魂魄出了窍一样。
顾南之不禁立即定了定神,却又没由来地松了松手上的气力。
紧紧把握住这一破绽的那人,则急忙一个后缩,又嬉皮笑脸地开了口:“冥府这些年是太过太平了。害得在下真要以为,这里出不了像你这样的亡命之徒了。”说罢,他便又朝顾南之伸出了其满带着不知氧化了多久血迹的手掌,“打打杀杀不过只是快意恩仇。若你执意要我救她性命,不如事后,你求了你家将军,来在下这儿效劳啊?”
但那团依旧不肯停歇丝毫的光芒,还横亘在他们之间。
而那家伙一边不疾不徐地说道着,那封在他嘴唇之上的绷带,也就跟着一收一放起来——就像是他嘴里正时时刻刻正含着那绷带一般。或者说,这近乎是要将那绷带直直吸入喉间的家伙,似乎,压根儿不需要空气一般。
与此同时,这家伙所每向外吐露出一个字来,便会伴随着一股又一股,极为浓烈的尸腐恶臭。
而面对着如此情形,顾南之深知,自己的计谋即将得逞。
但同时,他仍是始终都未能预想到,这署中的一切,竟真敢与他这不速之客,赤裸而又确切地曝光而出。
一阵难以控制的不安,便就在他的心头油然而生。
这里的一切,甚至要比他此前与那怪物狭路相逢之时,还要令他感到难以置信……准确说来,竟是绝望。他从不知,这本当不应存在任何谎言的冥府当中,竟还隐藏着这样的地方。
而最为关键的是,这里,极有可能被“泰山府君”熟知且默许。
如此一来,他又将如何笃定,这一场猫鼠游戏当中的猫,正是自己?
顾南之在脑海之中飞快地思索着,嘴里则不慌不忙地回应到:“只要她活着,能好好地活着,我就答应你。”
那人则发出了又一阵像极了咳嗽一般的笑声:“小姑娘你可别跟我耍心眼。既是在下铁了心要留你,那便会在她身上下足工夫。你要敢动什么歪心思,定要你眼睁睁望着她,求生不能又求死不得。”说罢,他将手中原本的那团光芒丢开,并好似投降一般,高举起了双手,“在下也是早活够了的,你若真要看不惯,便可动手了。”
对于顾南之来说,他向来受不得旁人一丝一毫的威胁。
可偏偏,他此时此刻所扮演着的,并非自己——与情理之中应当生出的怒气,所正好相反的是,他的心中,有了一丝窃喜。殊不知,今夜竟真就如此好运,误打误撞便正好遇见了这样一个能告诉他全部真相的家伙。
就这样一来,倒也免去了他诸多其他的麻烦。
至于刚刚那对猎人又或是猎物的猜想,也只有全凭接下来所将要发生的一切,再一一应对了。
索性,他一边将背上的江姝兮缓缓放下,又一边用嘲讽的话语,当作是自己的回应,“我当差这“夜游神”也有不少的时日了,也全凭府君治理得当,才从未遭遇险情。今日能进了您的宝地,也算是与您有缘,不然,我也万万想不到,这治病救人的地方,竟会是如此模样。”这话说到了这个地方,江姝兮也被他横抱在了怀中,“您既有意留我在身边差遣,怎么说,也得与我据实相告个一二吧?我再是救人心切,也断不能为了您,真要与府君作对,再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不是?”
但他这话音,刚一落下——
便只见,那家伙眼神一凛,继而话锋跟着一转,“你在外面,又身有编撰,不知有未听说过,最近外面发生的大事?据说,为了这大事,“泰山府君”特意亲封了一位钦差大臣……你说,这什么事儿都得过了自己眼的大人,会不会乔装打扮一番,来了这地方,想要一探究竟啊?”
当都是那深山老林里,修行不下千年的老狐狸。
单是从这言语之上,俨然一时还分不出个高下。
这眼看着因为一时心急,而就要被对方揭穿了身份的顾南之,却也丝毫不见惊慌。
他只定定望着对方,并冷笑着出了声:“那位官家的心思,我怎会知晓?我只是好奇,您和您的身后之人,难道会在意一个府君特遣之人?莫不是,这里的一切,府君当真一无所知?”
那人听后,则忙不迭抬了抬手,又开口说到:“你说——”
却立即,便被顾南之又径直抢过了话去,“要真是如此,就只能望您恕我深夜叨扰之罪了。”说罢,他抱着江姝兮,便要转身离去。
那人则旋即高呼出声:“想走!?”
这再简短不过的话音,都尚未落地——那源自地底之下的巨大“轰隆”之声,便响彻了此处。就好似这整个地底,都被生生挖空了一样。不多会儿,在令人实在难以站稳的地面上,便就赫然窜出了一个……通体漆黑,又呈四四方方的巨大棺材!
而那棺材的出现,带出了一阵湿软泥土的腥味。
同时,还将之前的那道门拱生生挤散——不过片刻之间,那原本隐藏在漆黑之中的不明生物,便就窸窸窣窣地四下逃散。
直至这阵令人不禁头皮发麻的声响充斥在此处许久,这依旧漆黑无比的周遭,才又渐渐安静下来。
而被那巨大棺材挡住了去路的顾南之,刚想转身又擒住那家伙。
但他的耳边,便又响起了一阵近乎是震耳欲聋的声响。原来,是那同样巨大的棺盖,自行缓缓打开了——顾南之不禁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本应是空空如也的棺内,竟盛敛着一大团比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还要再黑上好几分的东西!
那东西,难道是——
却还不等他再细想下去半分,自己臂弯之中的江姝兮,竟就被一阵无形而又异常强大的吸力,径直吸入了棺内!
如此速度,如此力量,是连顾南之,都感到望尘莫及的。
甚至,都不及他下意识伸手挽救,那分明就在眼前不远处的棺材,就已经重重地又重新合上了。
仿佛,这一切,都仅是发生在一瞬之间一般。
终于反应过来的顾南之,急忙上前——那像极了拥有着自我意识的棺材,竟轰的一声,又坠入了地底。
唯有那扑面而来的尘土与血腥之息,尚留在原地。
眼见着那地面连洞口都不再留有半寸的顾南之,只得飞身回到那家伙身前,试图将其再次生擒。
可早已料定了如此的那人,则是装模作样地摇摇头,“你说,还会有同僚来此寻医问药……在下本想,既是同僚,就留你在此处接应一番好了,免得见了那血腥模样,再生出些阴影来。可你舌头生得如此伶俐,若是又说了些在下的坏话与那些同僚,可就不好了,不是么?”
这一番狐假虎威的话语,在其说至一半之时,他的咽喉便已被顾南之再次死死扼住。
可不知怎的,竟就再对他不起任何作用了一般。
任凭顾南之再如何使力,偏就是奈他不了半分。
直至对方满意而又颇带着几分欣慰地将话彻底说完之时,他便就旋即化作了一缕黑烟,从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顾南之下意识用力抓住了其中一丝烟雾,不禁暗骂出声。
但下一秒,又是如同变戏法一般,他这周遭,又变作了其他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