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天枕村疑云 三(2 / 2)
可事实是,就算在使出全力的情况下,再攻击个三天三夜,它都不会感到丝毫的疲惫才对。也就是说,对方其实是完全可以凭此将苏不忘彻底拖垮的,可它却明显受够了这样的方式——所以,它的内心,还是在忌惮着,连它都无法控制的变数吧?
想到这里的苏不忘,简直就如同是又看见了一丝曙光一般。
试图在节省体力的同时,又能替顾南之争取时间的她,急忙向后跑去,想要借此与那家伙拉开距离。然而,她还没能再多跑出去几步,她的肩膀就被对方紧紧捉在了手里。
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却在慌乱之下,因重心不稳而摔倒在地。
而那男人俯下身子,刚一想将苏不忘从地上一把抓起来,谁知,她竟就猛地转过身来,并用手中的短剑挥向了它的脑袋——躲闪不及的男人,脸上被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很快,那道伤口,便一如它脖颈上的勒痕一样,迸发出了无数正在燃烧着的火花。不多会儿后,这四周的空气之中,便弥漫出了一股掺杂着尸腐恶臭的焦味。
似乎终于能感受到一些疼痛的它,向后猛地趔趄了一步。
紧接着,俨然已是恼怒不已的它,忽就张大了嘴巴,并仰天大喝起来。一时间,整个院内便骤然刮起了一阵相当厉害的阴风。不由得,就让苏不忘浑身的汗毛都跟着立了起来,其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也倏地冒出了大片大片的鸡皮疙瘩。
而这样的一刻,苏不忘当然知道,她再没了退路。
于是,她急忙挣扎着站起身来。在扑向对方的同时,她反手持住了短剑——可就在其手中的短剑就要直直插入对方胸膛的时候,她却突然顿住了。那一刻,忽又回到她脑中的理智,告诉她,她当然没有任何的资格和权力,可以夺走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她不能这样,不能杀人,不能中了对方故意给她设下的圈套。
而不出她的意料,对方在眼见她迟迟没有下手之后,便俨然又失了兴致一般,旋即后撤了半步——苏不忘急忙朝着对方的脑袋,挥出了一记重拳。那记不假思索的重拳,险些都要将她生生抡飞,而在那拳头真切击在了对方犹如磐石一般的脑袋上时,她只觉得,她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那只手了。
一瞬间的剧烈疼痛之后,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左拳。
哪怕仅仅是甩动一下手掌,她都再无法做到。直到她的右手,骤然袭来了一阵疼痛,她才又从这浑噩当中醒来——原来,对方正死死扼着自己右手的手腕。不过三两秒后,在剧烈而持续的疼痛之下,那柄短剑便“叮当”一声,从她被迫松开的右掌中,坠落在地。
恍惚之中,苏不忘又见到对方朝她挥来的一拳。
她下意识地向后躲闪,下颔却还是被碰到了——只是被碰到了而已,她竟差点没当场晕过去。瞬间耳鸣了的她,视线变得模糊不已,趔趄了好几步后,她这才跌倒在地。
等她再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被捉着一只脚的她,正被那家伙拖行着。
直到来到房子前的台阶上,对方这才丢开了她的脚。紧接着,对方俯下身子,伸手死死掐住她的腰身,在将她高高举起之后,便一把将其重重扔向了台阶。
而落地的一瞬,苏不忘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涨红了脸颊的她,难以再自由地呼吸丝毫。身上再次袭来的剧烈疼痛,在无法呼吸的她身上,竟让她再无法喊叫出声半个字来。她就像条蠕虫一般,艰难地在台阶上挣扎着,眼睁睁望着俨然已是占尽了全部胜算的男人,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而就在这时,她竟发现了关清垚的身影——
只见,关清垚偷偷地从一旁的房子里,窜了出来。紧接着,仍旧一瘸一拐着的她,便毫不犹豫地用其手中的棍子,击在了那家伙的头上。
但可想而知的是,那男人,仍旧纹丝不动着……
紧接着,他回头望向了关清垚,在得意而嚣张地将其因恐惧而颤抖不已的身体收入眼中之后,他伸手又稳稳接住了对方的又一次棍击。
随后,他一掌便将关清垚扇晕了过去。
而直到这时,那嘴里下意识喊叫着“回去”与“不要”的苏不忘,却仍是无法从其嘴里发出任何的声响。她惊恐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三两秒后,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她挣扎着爬向了房子里。
望着这一幕的男人,则忽然心中生出了莫大的兴致。
它满意地看着周遭,因它而起的一片狼籍,并就似胜券在握的猎人一般,缓步走进了房子。很快,它便在昏暗的角落处,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苏不忘。而接着,它便喃喃自语到:“是时候了……”
苏不忘想要说些什么,但她腰背上阵阵袭来的疼痛,竟开始伴随着她重获而猛烈的呼吸,就犹如成千上万的虫子一样,在她的周身疯狂地啃噬与撕咬起来。
就仿佛,她只要一呼吸,那疼痛,就会更甚一分。
同时,她的胸口当中,似乎还有着一团疯狂在捶打着其中脏器的东西。她试图将其咳出体外,却差点没能因此径直疼晕过去。
望着眼前这一切的男人,不禁又一边剧烈抖动着自己的双肩,一边阴沉而狂妄地大笑起来。
可还不等它的笑声结束,它的耳里便骤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奔跑声。
它下意识抖动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并不屑地转过了身去。却还不等他看清眼前的一切,就似野兽一般的活物,便破门而入——那活物径直砸在木门上的拳头,竟将那门生生带下,并将其和那男人一起压在了身下!
紧接着,俨然不给对方任何反扑的机会一般,那活物隔着自己身下这扇木门,便将拳头密密麻麻地砸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一拳紧接着一拳的落下,愣是让那家伙在木门之下,毫无还手与躲藏的余地。
直到那活物将那木门已捶打得破烂不堪,他这才停了手。
随后,他站起身来,将破破烂烂的木门一把掀开,又将在地上已经被揍得浑身是血的男人一把拽了起来。
而就是在这时,屋外忽然亮起一道十分耀眼的紫色光芒。
借着这道光芒,蜷缩在角落的苏不忘,这才发现,那仅靠双手便能彻底压制住对方的男人,正是满头大汗的沈初一!而同样,沈初一也发现了苏不忘在这房中的存在——再顾不得那许多的他,急忙开口询问到,“来——苏丫头,你没事吧?”
因此彻底放下心来的苏不忘,不禁软瘫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艰难地摇晃了一下的脑袋。
见状,沈初一放心地点了点头。接着,他又开口继续解释到:“对不起,是我来晚了。青木师父已经找到了这厮真正的尸身,还借了我的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总之,他让我赶紧赶回来,好歹,是赶上了。要不然,我根本就没有办法——”
听了这话的苏不忘,当然是震惊不已。
在她的印象之中,在一旁房子里的李青木,应该还生死不明着。她怎么可能会想到,或者说,会相信沈初一所说的一切?
于是,她急忙抢过了话去,“你说李青木——”
可都不等她将话说完,那趁着沈初一分神,就要伺机逃跑的家伙,便一个箭步,试图冲出屋子——急忙回了神的沈初一,伸手便给了那家伙的后脑勺一拳。饶是修成了“万厉罗刹”的地步,饶是上了年轻男人的身体,就是这样的一拳,竟就生生将那家伙,直接震出了男人的体外。
就是那一瞬间,那年轻男人便就像是死了一般,径直软瘫在地。
而下一秒,从他身后窜出的暗红色影子,便似离弦的羽箭一般,飞出了屋子。
沈初一见状,再三犹豫之后,他还是快步奔向角落,并将苏不忘扶了起来。可被扶起的苏不忘,则俨然再顾不得自己一般,拼命伸手指向了屋外,“快去!关……关清垚还在外面……”
她当然知道,那家伙是故意从那男人的身体中逃出的。而它出了屋子以后,晕死在地的关清垚一定会成为它重新的“盔甲”。
听了这话的沈初一,尽管不明白,但他还是急忙将苏不忘背在后背上,并快步出了屋子。而他的视线刚一看清屋外的一切,他便震惊得,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只见,一道凭空而降的闪电,稳稳地落在了那道影子的跟前。
那闪电在将那影子生生震退的同时,还让院里的鸡圈燃起了熊熊大火。在火光的照耀下,一个身穿满绣白袍,又头戴着“牛头”头套的男人,缓缓走到了院内。
而更为令人震惊的是,那道暗红色的影子,渐渐显露出了其原本的轮廓。
身上沾满了青色粉末的它,几次想要接近地上的关清垚,却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又震退了数次。而似乎终于反应过来的它,在匆匆拍打起自己身上的粉尘后,便开口说到:“不到正午时分,你们纵使烧了我的尸身,也是无济于事!”
面对这眼前的一切,苏不忘则是愕然不已。
但转念一想,她很快又觉得,这一切,的确是合乎常理的:可真不愧是已经修到了“万厉罗刹”的狠角色啊。即便它再没了能够将其伪装与庇佑的容器,但它还是能说出活人的话语来。这样看来,它能得心应手地学习和模仿活人的言行举止,倒真是不足为奇了。
而与此同时,沈初一也不禁暗自对那顾李二人,心生了由衷的敬佩。
原来,今早他被嘱托特意洒在院子里的粉尘,竟是有着能够让鬼怪与亡魂显现出原形的能力。正是拜了这粉尘所赐,他才得以亲眼见到那东西真正的模样,他也能够有幸,见到那从冥府而来的阴兵。
是的,他曾从村里老人口中得知过,那些阴兵究竟长成什么模样。
可他又怎会想到,那威严而孔武的阴兵,竟就是那一向不苟言笑的小顾师父——那阴兵定定地站在原地,不急也不徐地开了口,““雷池阵”困不住你,这些铁链,说不定也不在话下。要不你大胆试一试,看自己能否过上半步。或者,你随便挑个人,上他们的身,再用人的身体,试试?”
他这话音刚落,他的袖中便释出了一道道系有无数黄符的铁链。
而很快,那从其袖中释出,从地里猛然窜出的铁链,便将那俨然再毫无脱逃与还手之力的“男人”,紧紧捆缚在了其中。
但那“男人”,却竟不见丝毫的惊慌与焦急。
只见,低垂着脑袋的他,又阴沉地大笑起来。
顾南之则又冷冷开口说到:“现在不束手就擒的话,我可以。陪你耗到明日正午,叫你魂飞魄散,从此万劫不复。”
而那“男人”听了这话以后,则渐渐停下了其声音尖厉又刺耳的大笑。随后,他缓缓抬起头来,一边直勾勾地望着身前不远处的顾南之,一边颇有兴致地质问到:“那女人挡在院门口的时候,我听见外面一阵窸窣响动……可就是你们?”
顾南之听后,却不再出声回应。
三两秒后,院外的一个声音,则恰到好处地给出了回应,“是”。
因此,除却顾南之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向院门口望去——被姝兮搀扶着的李青木,缓缓走进了院中。走进没几步,李青木便固执地拒绝了姝兮的搀扶,他那略显呆滞的眼神在匆匆扫视了院内一周后,便稳稳落在了苏不忘的身上,“所有的一切,等事情全部结束以后,我都会告诉你。”
听了这话,不,应该说是亲眼见到了活生生的李青木后,苏不忘便已不受控制地瞪大了双眼。
她试图再问些什么,却始终都没能将其说出。
而终于在此刻恍然大悟的“男人”,则喃喃自语到:“原来是这样……”说罢,他不禁又冷笑到,“你们这些当官的,手段也好生歹毒。牺牲两个女人不说,还让易容成你模样的男人故意服下我调配的剧毒。你们口口声声在守护天道和正义,背地里做的事情,又与我,有何异!?”
听了这话的姝兮,试图开口与其争辩些什么。
可很快,什么都没有说出的她,便急忙跑向了一旁的屋子里。
嘴唇依旧苍白不已的李青木,则疲惫地将自己的双手,互揣进禅衣的袖子当中。紧接着,本是一向懒与人争辩口舌的他,还是开口替刚刚救下他性命的姝兮解释到:“沈初一的妈妈,不仅成日胡言乱语,双手指尖上还留有许多黑斑。想来,她就是你在一年前,重新选中用来在后山继续豢养毒物的容器吧?所以,我们既然早就知道了,还会傻到非得故意服下你用的毒?”
顾南之则跟着开口问到:“那你还有什么话,要额外交代?”
那“男人”听后,则不禁瞪大了双眼。而很快,反倒是平静了不少的他,轻声质问到:“那这两个女人呢?”说罢,它的身体里,竟平空幻化出了一只手的形状,并以其直指身前的顾南之,“这个女人在院里和我殊死搏斗的时候,你,就在屋外是吧?为什么,不进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