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云龙之诘(1 / 2)
《大楚纪事》是大楚朝的官方史书,由翰林院主理,是在前朝的官方史书基础上传承编修而来的。除了记录本朝开国以来的近五百年的大事件外,《大楚纪事》还收录了不少九州大地上有人类文字记载以来的大部分知名人物的传记。不过历朝历代的史书都以记录故人为主,并不过多记载当世还活着的人之事迹。
本来以圣亲王如今的年纪,是不足以载入《大楚纪事》的,即便是他的父皇,当今的天子、英明神武的昭武皇帝,也只不过在其中有寥寥数笔的一个短小篇章。
但圣亲王截止于昭武二十五年——那短短二十三年的生平,却记载了一个满满的单独篇章。这一切都是他的生平内容过于令人惊奇,让一向以严谨古板著称的翰林院也不得不把这些事迹详细地记录下来,生怕世间久了人们的记忆会产生偏差或疏漏:
“楚沐云,字桓霄,大楚国第七位亲王,昭武五年生,昭武帝四子,生母淑贵妃张氏。降生当日,天地现异象,七彩翔云旋聚皇宫苍穹之上,故帝赐其名‘云’。王有夺天之智,百日可对语帝后,半岁即通文字,过目不忘,帝常异之。二岁,通晓御书房全课,无所习,遂拜姜太傅门下,习翰林院所藏《天衍录》。闭门五年,通晓上下卷九之其八,无一不精。唯不学《兵》,帝以为憾。
八岁,尽阅天下藏书,世内无不可知之事。遂习武,得机缘,拜入世外七福地之天枢山。天枢掌门洞玄真人观其资质旷古绝今,破例收为关门弟子。十三岁,得天枢全部真传。同年,代师门于七峰剑会一举夺魁,临阵破灵武境,为剑会史上最年轻胜者。
时年,王姿貌奇伟,风华绝世,音容韶澈不似凡间,常引人痴缠,遂以面甲蔽之,不现真容。十四岁,王奉师门命赴南域岭州勘妖蛊之祸,历时五月查明祸端,斩祸首,平祸乱,研解药,愈岭州受蛊害百姓逾万户。岭州之行,使王察民生多艰,吏政多弊,遂辞师门,微服游历九州,平匪乱,诛奸邪,救危难,济困苦,世人皆不识王貌,只闻侠名。
十六岁,王行至青州东莱郡,逢卧龙江百年巨洪,水漫江岸月余,没青、越二州八郡共农桑万亩,祸百姓四十余万户。是时,万民流离,饿殍满目,疫病肆虐,山野皆怙乱劫盗之魑魅,林间多极恶噬人之魍魉,八郡之地宛如森罗炼狱。
王不忍,誓解民倒悬,夙兴夜寐,集平生所学研创“安民渠法”。联八郡官府、义士,筑渠疏浚,扩河导流,终除水患。以寻常药草制“清疫散”,药到病除,愈疫民十数万。创“糅绳法”,变泽地芦苇为宝,研制“耧锄”、“水轮筒车”等器具,复农田,一户一日可耕荒二十亩。授灾民水田轮种及林、猎、渔之妙法,使农时耕作,闲时渔猎,四时有序,食源广开,百姓再无果腹之忧。组义兵,清盗匪,贼闻其名无不降者,令未为恶者改过自新,重归原籍生产,曾为恶者皆依律处刑,无冤无漏,一时间,八郡之地再无人祸,乾坤清朗,四方安泰。
王赈灾一年有余,救民十余万,惠民百万户,亡者归复故地,百姓衣食有余。后青、越二州广筑安民渠,汛时层层蓄之,旱时依次开闸,自此再无卧龙江水患之忧。二年秋,炼狱之地换天堂之景,世人无不颂王盖世功德,誉为“再世圣人”,两州之地皆立其功德生祠,共拜者不计其数。
然此间,王奔走八郡,日夜不辍,终积劳成疾,病入膏肓,药石无灵。青、越二州百姓泣血联名急告于京都,祈朝廷救护。帝乃知王踪,旋即亲率御林圣甲迎之回。
然王之疾根于精气,非寻常肌体病恙,月余,已现油尽灯枯之象,京都众御医与神医沈念皆束手。后幸得天枢掌门同神秘高人共施援手,王终得愈。
十八岁,初辅帝政,每旦入朝,日昃忘倦,大小政令,无不精实,人间疾苦,无不留意,忠孝深得帝心,贤德加于海内。岁末,举世共奏请封,帝准之,敕封豫章郡王,食二十万户,加亲王,尊号‘圣’。”
这些截止于昭武二十五年的记载,徐林与其他学子一样,已经拜读过无数遍了,早已烂熟于胸。每读一遍圣亲王的事迹,都会心潮澎湃,徐林觉得即使是三千年前的创院圣人复生,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做到如此功绩吧。不,应该说即便把目前记载在《大楚纪事》里那些“圣人”的所有功绩加在一起,圣亲王未来也一定能超过他们,成为史册中最耀眼的存在。
有史以来唯一的通晓《天衍录》其中八篇的人,凭借他过目不忘的本领,说他是一座行走的天碑学院也不为过;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灵武境强者,要知道当世的灵武境绝大多数都是世外传说中“四圣阁七福地十二洞天”里不出世的宗门底蕴;有史以来在世间威望最高之人,九州所有官民无不景仰,青州、越州百姓甚至为其立祠当作神明膜拜;大楚建国以来最年轻的亲王,若不是昭武帝还正值壮年,提前立储容易生变,恐怕已经立他为太子了……
而如此种种奇迹,还只是记录于官方史书中的公开内容而已。在《大楚纪事》外,圣亲王在朝堂上的种种新政建树——他肃清朝纲,辅佐昭武帝所开创的盛世景象;他单枪匹马出使西域十六藩属国,顺手平定西域四国叛乱,让十六国国主立下“永世称臣”契约的壮举……还有那些流传于民间,百姓口中传诵的更加神乎其神的故事,简直数不胜数。
徐林每每在梅兰镇上听着酒肆说书人和青楼艺伎的讲述,都会沉醉其中,内心对圣亲王的憧憬与崇拜与日俱增,心心念念地想着哪天能够真的见上他一面就好了。今天得偿所愿,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其实又岂止是徐林呢,九州大地上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对圣亲王这样的至人、圣人、神人产生由衷的景仰吧。
“丛安、丛安……徐丛安。”
徐林的思绪被身旁的轻声呼唤打断,他仍有些恍惚地转头看向江源,对方脸上露出关切的神色。
“丛安,你怎么了?没事吧?”
江源轻声地询问道,略显疑惑地盯着徐林的脸。
我怎么了?我没怎么啊……徐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冰凉的湿润触感。
咦?我……我哭了?
徐林迅速地用袖子擦了擦脸,看着袖子上的水渍,果然是流泪了。徐林假装若无其事地朝江源尬笑一下,说道:“没事,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可…可能是起得太早犯困。”
“哦……没事就好。”江源顿了顿,欲言又止,不再关注徐林,专心地继续聆听殿中圣亲王与院首大人的对谈。
就在徐林刚刚晃神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圣亲王与院首已经切入了此次专程造访的正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