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牵扯其中 嘉而通假,水意天阑(1 / 2)
机关城位于水下两百丈深处, 城高十五丈,内中并无常住人口,只有一行研究水下机关术的成夫墨。
在看过云寄书的弟子令牌后, 就没有再管过他们, 任由三人在机关城内游荡。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以及木锯声响了一路。
三人携带避水珠, 走在城中,偶尔能瞧见其他弟子的身影。
云寄书温言介绍道“有些是过来问问题的, 水下机关术是一个重要的研究方向,许多墨修大家都常年待在水下, 弟子们有想不通的, 就得自己下来请教。”
“还有些,应当是带朋友过来瞧个新鲜。”
“就和我们差不多。”沈爱池点头表示明白, 余光瞥见一个设计精巧的机关, 拉着傅长宁一下兴致勃勃地跑了过去。
没见过的东西总是新鲜的, 傅长宁自己也看得津津有味, 同时也思索,能不能把一些机关设计用在自己的小院里。
但小院是一进的, 整体就不大,没有腾挪空间, 她只好放弃捣鼓改造自己家的蠢蠢欲动的想法。
这时,云寄书遇见了熟人, 双方停下来交谈,余光瞥见沈爱池有些百无聊赖,踮脚在打量远方的机关,他停下谈话,让她们先离开。
只叮嘱, 记得保管好花叶珏,作为必要时候的身份证明。
沈爱池嗯嗯啊啊点头,把花叶珏挂在腰上,云寄书帮她系紧。
离开云寄书,沈爱池看起来更跳脱好动了些,用她自己的话说,“总算摆脱紧箍咒了。”
傅长宁拿着留影石,不时矮下身体,记录一些喜欢的机关,边答她,“但我见云道友并不怎么管你。”
沈爱池大力摇头“不不,那只是明面上。”
“你想想,一个人,虽然从不管着你拘着你,但无论你做什么,都一副温温柔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样子,你还好意思发脾气吗久而久之,自然约束言行。”
她语气深沉,重重叹气。
“我家里就清楚这一点,所以知道我要出来,立马把他打包塞给我。你见我的时候,就已经是戴起紧箍咒后的我了。”
最后一句话时,她表情虽依旧明媚,语气却有些可怜巴巴的,傅长宁被她逗笑,噗嗤乐出声。
两人边走边闲聊。
沈爱池补充“不过也和他不怎么管我有关,不然我肯定从一开始就跟他闹翻了”
傅长宁“也和兄妹感情好有关吧。”
“也不算,”沈爱池斟酌了下,“怎么说,我们两家其实关系已经很远了,叫表哥,是因为他小时候住我家。听我家里人说,我那时候很黏他。但自从他进花叶派,我们就挺久没见了,这两年才重新熟悉起来。”
这倒是让傅长宁有些惊讶。
“不像哎。”
她从旁观者的角度,觉得两人间颇有些相处随意,亲密无间的姿态,以为是自小长大的情分。
“那可能是这两年混太熟了。”
两个钢铁直女窃窃私语,交换意见。
突然,“什么人”
沈爱池声线骤然凌厉,斩烛剑出鞘,铮的一声,赤红剑光如宵寒照铁,照亮机关城内一隅。
“别抓我,别抓我”角落里,走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少女扎着两个麻花辫,神情紧张胆怯,身上脸上全是黑灰,看不清面容,一双眼睛却极为清亮。
“你是谁,躲在这做什么”看清来人修为只有练气二层,沈爱池语气和缓了一些。
方才的攻击性更多是来自未能察觉有人在附近的下意识戒备,机关城中,神识禁地,少了神识为辅助,但即便如此,也不该连有人靠近都无法发觉。
她去看傅长宁,见傅长宁也摇头。
她也是走近了后才意识到有人的。
“我、我”少女声音期艾,支支吾吾。
沈爱池持剑静静站立,并未再逼问她,周身气息却如一把锋利的剑,颇具压迫性,少女越发紧张起来,汗如滚珠,浸湿衣裳领口。
剑修多数时候皆是如此,如平日里那般说说笑笑,毫无锋芒,才是少数。
这时,一道清凌凌、温煦的声音响起,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说,“别紧张。”
少女愣愣抬头,见黑衣姑娘朝她微微一笑,“放轻松,我们只是路过的旅人,不会抓你,只是有些被你突然蹦出来吓到了。”
“原来你们不是花叶派弟子啊”少女一下不好意思起来,嗫嚅道,“抱、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吓你们的,我只是,只是想躲一下。”
“伯伯给了我机关城的令牌,所以你们才会发现不了我的。”她取出一块木质的令牌,上边写着大大的“机关”二字。有了这令牌后,神识就不再会被机关城隔绝,自然而然,能瞒过其他无权限的人。
这令牌,两人方才才在那些成夫墨身上见过。
傅长宁和沈爱池对视一眼。
云寄书同她们说过,虽说宗中大多数弟子皆对机关术有所涉猎,但成夫墨的核心传承,属于机密中的机密,只有真正的门生传人,才会得到倾囊以授。
像机关城里这些成夫墨,便是如此,他们虽出身花叶派,也还是花叶派弟子,可实际上,承的并非花叶派教义,而是成夫墨,像这种机关城的令牌,同样也只有他们有,外人是接触不到的。
沈爱池直接问“你伯伯是成夫墨”
少女眉心一跳,紧紧闭上了嘴巴,像是知道自己惹了祸,抱紧了怀里的令牌。
傅长宁观察着她的神色,觉得她不像花叶派弟子,倒像是
“你是花叶小镇的人”
少女一惊。
傅长宁原本只是猜测,但看她神色,虽仍未开口回答,可也已经知道答案了。
花叶小镇住的是最早一批成夫墨的后代,大多是没修为的,有修为的会进花叶派,成为一名新的墨修。
不过也有一些例外,一些有灵根,但并不往墨修方向发展,也无法成为情修的孩子,会选择自谋出路。
“你既躲着花叶派弟子,近期花叶小镇需要躲人的”
“你认识成还是和成那桩事有关”
这话一出,少女便不止是惊了,面色几乎可以用发白二字形容,估计她也没想到,不过是简单解释两句,底细就被两人扒得干干净净。
但见两人神色并没有因此而有过多变化,瞧着确实不像是花叶派的弟子许多花叶派弟子都认为,成同风月图鉴的失踪有关,对此事颇为不快。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和盘突出。
“我叫英,是花叶小镇二代成夫墨,奎的后代,我确实认识成,我们打小就相识,但是,”她语速急急,“成那件事,他是被冤枉的。成是带了一个女孩子进了花叶派,那是他心爱的女子,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但他们没有拿风月图鉴。”
“你如何确定这一点呢”
英抿紧唇,“因为当时,我也去了。”
成夫墨自离开墨谷后,便不再称姓,所以花叶小镇上的后代,大多只有名,没有姓。
两人听习惯后,渐渐明白了这两人的关系。
通俗来说,英是六代成夫墨,成是七代成夫墨,英论辈分,是成的小姑姑,两人一起长大。
一年前,成认识了一个外来的叫白为嘉的女孩子,两人相识后,白为嘉曾好奇地问过他为什么没有姓氏,在得知原由后,笑嘻嘻地开玩笑,说,不然你跟我姓,叫白成。
白为嘉性格热烈明媚,如三月一束迎阳而生的花,成很快心动沦陷,并将少男心事透露给了小姑姑英。
成没有灵根,不懂这些,英却很忧虑,因为白为嘉是练气六层,修为远高于她,甚至小镇上大部分人。
好在这之后并没有出什么事,相反,和白为嘉相熟后,英自己也对白为嘉改观,三人经常一起出去玩。
去花叶派那次就是成和英一起计划的。
花叶派从小就对他们大开方便之门,就和自己家一样,加上花叶派自己也经常接待客人,宗中外人并不少,所以两人对这方面并无敏感度,发现白为嘉进不去,两人又不是宗门弟子,无法带人登记,干脆就依自己的花叶珏,仿了一块。
这方面成夫墨向来是天赋异禀,三人成功混进去,在门中好好玩了一通,尽兴而归。
“当时我们确实去了那所谓的禁地附近,但只是过去看花的,根本没有靠近。”英着急解释着,“禁地旁边就是呼兰花地,很多弟子都过去看,不止是我们。”
两人一时没接话。
过了片刻,傅长宁问“那白为嘉现在人呢”
念这个名字时,她略停了停。
“为嘉收到了师门传讯,回去了。她原是六脉宗的弟子,六脉宗依附于归元宗门下,不定时会选拔一些弟子进入归元宗交流学习。她师门紧急传讯通知她,为的就是这件事,我和成都觉得,不能错过这次机会,那可是归元宗,错过这一次,可能就再也没机会进入了。”
他们也许不懂别的,但都懂得道门第一的名号,凡事只要加上“第一”二字,那势必就是不一样的。
纵有万般不舍,也没有阻碍友人前程的道理。
这话落下,傅长宁和沈爱池就已不止是不接话了,几乎到了无言的程度。
两人对视。
沈爱池问“你们宗门今年有和附属宗门的交流活动吗”
傅长宁摇头“没听说过。”
顿了顿,补充。
“起码截止我出门前,没听说过。”
她出门时是六月上旬。
英起初对这对话不明所以,过了会儿,仿佛明白了什么,面色唰的一下惨白。
傅长宁知道她反应过来了。
“白为嘉,白为假,这个名字”
她说得委婉,沈爱池更直接些,“至于没靠近禁地的事,谁又能保证,她只去了和你们一起的那一次呢,没准她之后又潜进去过也不一定。”
论起来,傅长宁,沈爱池,与成、英二人年岁其实相差不大,但自幼被小镇庇护长大的孩子,与独自去外界经受风雨的,心智与阅历显然截然不同。
忆起第一日去花叶小镇时,成警惕望着她们的模样,想来这些人也不是全然不懂,只是,实际的处事经验,远比自己以为的更加糊涂。
“她骗了我们”
英还在失魂落魄。
傅长宁和沈爱池却已无意再多待。
英能被她那所谓的伯伯塞进这机关城,想来是为了避风头。
毕竟,花叶派目前知道的,是成给那个叫白为嘉的姑娘伪造了花叶珏,去调查也确实容易发现,和白为嘉走得最近的是成,英只是偶尔同她接触,论起来可能还不如白为嘉住的客栈的老板见得面多,交情这种事,实在难以判定。
但英既然躲起来了,想来她的家人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那花叶派迟早也会发现。
再掺和下去,容易出事。
但这时,英开口的一句话,拦下了她们的举动。
“我知道她对水意天阑动了心,可我以为,我们把她劝下了。”
英是在喃喃自语,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水意天阑。
这是何物
水意天阑乃天降异象,具有明晰修炼方向,指点练气期修士迷津,引渡修行之效。
这等异象,自然不是人力所能成就,可异象降生后,却可为人所捕捉,炼制成一面镜子,从中照见机缘。
英的意思是
两人停下脚步。
原本,两人并不打算掺和进这桩事里来,成和英选择了将人放进去,就势必会面临一些审问,就云寄书打听到的而言,成在宗门中也并无大碍,只是一直被关着而已。
对凡人用刑自然不可能,何况,成的身份还十分敏感,作为成夫墨的后代,他身上一直被不少人盯着,如果花叶派处理不当,势必造成与成夫墨离心离德。
这中间的权衡与妥协,就不是她们几个外人能参与进去的。
只当今日没见过英,各安其事就是了。
但,既然与水意天阑有关,两人少不得要多关注几分。
问了话才知道,和她们想的不太一样,这水意天阑,并非已经存在的事物,而是被成夫墨预测,即将于九月降临呼兰花地的一场异象。
成夫墨并不只研究机关术,于算学、星象、机械上同样有所涉猎,和传统的占星术相比,他们的手段更加特别些,更看重自己的器械研究测算成果,灵力和法术虽然同样重要,但已经不只纯粹以之定论。
英骄傲地告诉她们,成夫墨曾经在没有星象的基础上,自行测算过许多场修仙界曾经出现过的自然异象,最后有三成测出来都是吻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