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考核结束(1 / 2)
之后的画面闪现得越来越快。
青玉狐狸庙日渐荒废, 再没人记得青玉狐狸,自然也没人再去供奉上香。
也就没人知道,在无人的夜里, 那些被粉碎的玉屑一点点, 重新回到了高台之上。
莲花台没了, 屠户家少了块废弃的破案板。
香案没了,已经接近干涸的村口小河上,少了块过路的腐木桥。
贡品没了,被村人毫不留恋扔掉的、品质不好的枯天心荷, 悄悄不见。
陈旧的灰渍逐渐染上青玉狐狸透亮的玉质,数百年倏忽而过, 石像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只是那抹溅上去的鲜红,再未褪去。
曾经的神圣而慈悲, 变成了妖异。
村中开始死人, 但因大守村与世隔绝, 且死的人大多死因常见, 又不扎堆,并无人在意。
直至有一天, 一个蓬头垢面、满身狼藉的野道士跌跌撞撞地推开野庙大门,面对大虫的咆哮和凶恶,鬼哭狼嚎。
那一瞬间,他心中无数个念头中的寥寥之一被捕捉。
三清道祖佛祖观音满天神佛,随便来个人救救我吧只要救了我, 你就是我再生父母我给您当牛做马一辈子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源于凡人本质的强烈求生, 唤醒了沉睡的狐狸。
于是,高台上的神明睁开了它的眼。
再往后的事,就是查到的那些。
野道士在山神庙供奉三年, 神像赐福,实现了他的愿望。
村民接连效仿,山神庙香火重新鼎盛。
随后野道士一家出事,停止供奉。
村人发现山神庙的许愿时灵时不灵,供奉香火的人越来越少,山神庙恢复从前的死寂,村中又开始死人。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清楚了。
曾经以信仰为生的神明,在失去信仰后,堕落成妖魔,开始杀人。野道士的信仰为它带来了新的愿力,神像收手。可天有不测风云,野道士一家的意外出事,让青玉狐狸再次失去了信徒,重新走上不归路。
应星儿忍不住道。
“我总觉得,那个渣滓不是青玉狐狸杀死的。”
她说的是那个村长儿子,那渣滓死了自然大快人心,可给青玉狐狸许愿的人那么多,里边不乏有想杀人砍人的,都没能实现,怎么就他一个人实现了
青玉狐狸在这之前,实现的明明都是人们美好的愿望。
“几百年前的事,现在追究也没什么用。”李文华摇头道,“还是想办法把青玉狐狸找出来吧。”
要找出来,似乎并不难。
但,准备动身的时候,几人都沉默了一瞬。
他们都是亲眼见过,大守村如何在青玉狐狸的守护下,变得欣欣向荣的。
青玉狐狸没有索取任何代价也可能信仰就是它索取的代价它温柔而慈悲地满足了大守村村民所有合理的、不合理的需求。
只要村人求了,它就信,就帮。
无私的馈赠,像一个真正的神明。
可相较神明,凡人的生命何其短暂,感恩的情绪与诺言更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不过短短二十年,已经再没人记得它曾经给过的一切。
他们忘了,在曾经他们快要饿死、病死的时候,是青玉狐狸横空出世,拯救了整个大守村的人。
只记得,这个妖怪,会杀人。
他们疯狂地抹杀它在这个世界上所有存在的痕迹,而不甘就死的神明,则彻底奔向了另一条拐道。
它也许曾拼命克制过,竭尽全力去抵抗这一切,以至于哪怕只有寥寥一个信徒,它也能控制住自己不再杀人。
可那些克制,全伴随最后一个信徒野道士的离去,成了加倍的反噬。
说同情吗
似乎也不是。
只是有点点无言。
似乎来之前,那些替天行道、惩奸除恶的少年热血正义,通通都淡化了。
坏人没想象中坏得彻底,好人也没想象中好,于是,只余对视间的沉默。
“走吧。”
最后,还是傅长宁第一个开口。
一路无言至山神庙。
“应该就是这了。”应星儿道。
若论老巢,除了这,也不可能是别的地方了。
她上前去推了推庙门,没推开。
四人对视一眼,齐齐施力,将山神庙撞开。
进去后,整个世界骤然一变,大守村的景象凭空消失,变成了一片蒙蒙白雾。
雾里,有黑影在其中游动。
四人攻击向黑影,可那影子的速度却比他们要快得多,几乎人刚动,黑影已经窜向了其他地方,如此数十回下来,李文华和应星儿开始有些沉不住气。
傅长宁没说什么要他们冷静之类的话,只提了一句要求。
“尽量别分开。”
眼下这情形,分开还不知道会怎样,两人点头。
黑影在白雾中窜动,他们也跟着在当中跑动。练气期修士不具备御空飞行能力,唯一能飞行的方式是借助飞行法宝,可飞行法宝大多十分消耗灵力,用在眼下场景并不适合,是以四人都是借助灵气,提气加速前行。
追了大概有半个时辰,黑影仍如戏弄他们般,在四面八方不断游窜。
傅长宁看了眼前路,喊停。
“先休息一会儿吧。”
除七辛以外的两人都松了口气,二人原地打坐,开始调息恢复灵气。
傅长宁抱着剑,在旁边守着他们。
七辛在一旁坐下服丹药,语气困惑。
“你不累吗”
“当然累。”
傅长宁也吞了颗丹药,运转灵气在体内化解药性,只是,身体依然紧绷着,神识盯着四周的情形。
七辛看了会儿,突然道。
“你来过这里。”
傅长宁侧头,看了他一眼。
七辛于是肯定“是我去找你的那晚对不对我记得,当时你似乎正准备烧神像。”
只是被他打断了。
傅长宁吃完一颗丹药,又往嘴里倒了一颗,跟啃糖豆似的,闲聊道。
“你好像并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粗心。”
七辛揭下帷帽,露出那张雌雄莫辨过分秀美的面容,和浓墨般的乌发,语气认真。
“你也没有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势,不是吗”
是的,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今天的傅长宁的话。
只能说是,强势,绝对的强势。
无论是筹谋算计,还是表现出来的实力。
但
他语气笃定“直觉告诉我,如果我现在和你再打一架,一定是我赢。”
傅长宁啃下了第三颗糖豆,语气随意。
“你可以试试。”
微风倏而席卷至她眼前,只差毫厘,就要触上睫毛。
傅长宁一动未动。
于是那风骤然停了下来。
七辛站起来,重新戴上帷帽。
“不了,你别忘记你承诺过的就好。”
半个时辰后,应星儿和李文华调息完毕,四人继续往前追。
很明显能看得出来,这黑影似乎是要将她们引到某个地方去,它本身并不具备实体,而更像是一种特殊的灵气。
可即便知道如此,她们也只能接招。
归元宗的想法,实在没人看得透。
在这种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积极一点总没错。
事实上,有些话虽然没人说,但其实一直存在在所有人心里。
那就是,这个秘境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半个多月的大守村生活,不停地搜查线索,去猜,去争执,去分分合合、勾心斗角,有时候,顺着蛛丝马迹往下查的时候,实在会忍不住想,归元宗,究竟是想要他们做什么呢
考察实力吗
好像不是。
考察心性正邪吗
似乎有,似乎又没有。
看这个人能成大器与否吗
似乎也不是。
一切都停在一个不高不低、不上不下的位置上,叫人猜不准、摸不着,就像是走在软绵绵的云层上,没有半分实感。
于是只好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同时,积极而被动地迎接一切即将到来的招数。
前者体现在之前。
后者体现在现在。
“之前”
第一个愣住的,居然是李道友。
他当时跟隋鸣远一起冲了上来,随后被打包一齐扔进了漩涡里。眼下,正和自己孤零零的队长,以及队列完整、人数齐全的黄遗芳一起走在白茫茫的雾气里。
听见这话一愣一愣的。
“什么之前”
他第一反应是去找队长寻求不理解上的共鸣,谁知道,隋鸣远居然意外的没有一惊一乍,而是抱着他好不容易拿回来的宝贝剑在小心擦拭。
这剑之前教傅长宁夺走了,后来放在黄遗芳那,直到刚刚,黄遗芳才把剑还给他。
李道友瞬间觉得自己有点无助,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什么之前”
“之前不是咱们单方面上当受骗吗”
后边几个字,他压得很小声。
后赶上来,这会儿正坐地上吃干粮的程双遥朝天翻了个白眼。
他可没忘记,之前就是这家伙夺走了他的队长之位。
不然他后边至于那么折腾吗
李道友看不惯这家伙,但不妨碍他此刻虚心请教。
“程道友有何高见”
程双遥对着水囊喝了口水,语气懒洋洋的。
“我问你,你觉得我们之间是竞争关系吗”
李道友斟酌了一下,谨慎回答“眼下这个阶段不是。”
他们都还被困在这,大家伙儿同是天涯沦落人,哪来的竞争怎么争
发现他理解错了,程双遥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说得更清楚了点“那你觉得,我们和傅长宁那队是竞争关系吗”
李道友本来想回答这还用说吗
但程双遥既然问了,就代表答案肯定没这么简单,他认真想了想,还是没想明白,于是再度虚心发问。
“请程道友指点。”
程双遥扔开水囊,语气淡淡。
“第二轮进来多少人没忘吧。”
这个自然没忘。
“六千余”李道友的声音顿住了。
他愕然抬头。
程双遥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