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摄政王之乱(上)(1 / 2)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文天祥
夜已入深,山寺内寂静无声,僧众也都各自安歇了,但唯有一人,正被烦恼缠绕。
皓月当空,皎洁明亮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好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戚夜心中有事,没有睡去,他坐在禅房的房顶上,楚项父子二人的呼噜声不绝于耳,更是让他心中多添几分烦躁。
戚夜抬头看了看月亮,站起身来,使得不知甚么手段,身法如鬼魅一般,顿时便消失不见。
他独自走到大雄宝殿门口,缓缓推开殿门。
昏暗的大殿内,隐隐约约好像有个人影。
戚夜近前一看,只见玄悲和尚在佛像前打坐。
“施主,深夜到此。是为何故?”
他在等我?戚夜心中不禁暗想。
“玄悲大师”
和尚开口问道,
“施主,莫非是冲着寺中香火来的?”
和尚说罢,看向戚夜。
二人相视一笑。
戚夜答道。
“当然不是,只是在下有一事想请教佛祖。”
和尚闻言,缓缓起身。
“哦?施主不妨说于贫僧,或许贫僧可以为阁下排忧解难。”
戚夜道。
“在下飘零半生,在江湖上行惯了盗窃之事,当年幸得大师指点,这才投入军伍,虽行遍天下,仍是看不清命中归路。”
玄悲大师笑道。
“阁下还是看不清么?”
戚夜脑中细细思索,大师所言。虽是云里雾里,但此刻戚夜心中杂乱无章的思绪却缓缓退却了。
“莫非大师是想要为我剃度?”
玄悲笑道。
“哈哈哈,随缘~随缘~”
戚夜找来个蒲团跪下,玄悲则从怀中掏出来一把剃刀。
玄悲大师手拿剃刀,戚夜则低下脑袋,双手合十。
头发随着剃刀的挥舞,缓缓落下,在“阿弥陀佛”前,戚夜接受了“剃发受戒”。
而玄悲大师此刻口中念念有词道。
“第一刀,愿断一切恶,
第二刀,愿修一切善,
第三刀,愿度一切众。”
戚夜说道。
“大师虽是一番好意,但恐怕我尚不能在寺中修行。”
玄悲大师面带慈笑,答道。
“阁下尚有尘缘未了?”
玄悲大师手上的剃刀慢慢停下,戚夜头上的三千烦恼丝,已然空空如也。
戚夜又问道。
“那我还算作佛家弟子么?”
玄悲大师道。
“施主既已剃度受戒,哪还分什么出家入家,只要你一心向善,便是佛门弟子。”
戚夜闻言,对着玄悲大师,叩了个头,双手合十道。
“多谢大师教诲。”
“好了,施主,时候不早了,早些去歇息吧。”
戚夜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又行了一礼,这才从大殿退下。
玄悲大师一人待在大殿内。看着敞开的殿门。轻声笑了。又自言自语道。
“虽无慧根,但甚有佛缘。如此。甚好,甚好。”
随即衣袖一挥,一阵清风扫过。那地上的三千烦恼丝,随着微风,吹出大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再看大殿内,玄悲大师已不见踪影,大殿两门已是紧闭。
夜里,戚夜这光秃秃的脑袋,甚是扎眼,楚项半夜起身小解,却见一和尚睡在屋内。本想好意提醒,却见此人乃是削发的戚夜。忙点起油灯,叫醒楚天,二人对着这颗光瓢,笑了良久。
戚夜被笑声闹醒,破口大骂道。
“笑什么笑?你爷爷剃个脑袋也要笑!怎的!没见过俗家弟子啊!”
几人这才关灯,缓缓睡去。
次日,楚项几人被禅房外的吵闹声惊醒,三人走出房门一看,是昨天引他们来此的小和尚和几个人人起了争执。
看样子,那些人都是些有钱的香客,各个都是绫罗绸缎,好生贵气,再看其言行举止,却甚是无理,这几身衣裳又显得那么不般配。
只见那为首的一个男子对着小和尚呵斥道。
“大爷我今儿就是想看看这竹林里有甚么!你胆敢拦住我的去路?你可知我是谁吗?”
小和尚见得几个男子如此咄咄逼人,倒也没有胆怯,只是双手合十道。
“施主请回吧,竹林深处有高僧潜修,不可惊扰。”
那男子怎愿作罢,开口道。
“高僧潜修?那我更得看看了!”
说罢便要往后山走,小和尚一手拦下,言道。
“施主自重,佛门净地,不可造次!”
男子抬手就给了小和尚一巴掌,一把推倒,呵斥道。
“知道老子给你们捐了多少香火钱么?不识好歹!”
随即招呼身后众人,
“我们走!”
小和尚缓缓站起身来,又站在那男子面前拦住去路。
男子登时大怒,抬起手来,又冲小和尚袭去,
只见小和尚两眼微闭,双手合十,不闪不躲。
忽的那只手在小和尚脸前停下。
一只硕大的手掌,接住了男子的拳头。
男子的手段进不得分毫,又退不出半寸,被那只手掌死死攥住。
不是别人,正是楚项赶到。
楚项言道,“佛门重地,从不示人,阁下难道不知?”
男子依旧不改嚣张气焰,大声喊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动我?我父亲饶不了你!”
楚项冷笑一声,抬手便还了一巴掌,缓缓道。
“我还真不知道!”
楚项松开手掌,暗劲一使,那男子登时被推倒在地。
男子身后几人见得此景,那肯放过楚项,蜂拥而上。
只闻得几声惨叫,几人皆被放倒在地。
再看小和尚身前,楚项和戚夜站在那里,巍然不动,好似两座铁塔。
男子又开口道。
“你知道我是谁嘛?我父是地方县令!对我们出手?等着被灭满门吧!”
楚项冷笑道。
“戚夜,你告诉他我是谁!”
戚夜走上前去,大拇指朝后指去,厉声道。
“嘿!小子!知道面前这位是谁么?,这可是帝国如今的“骠骑大将军”,人称“军中霸王”的楚项!”
几人闻言,心感不妙,面露惧色,但为首的男子口中仍是喃喃道。
“你们别走!我们回去叫人!”
几人灰溜溜的逃走了
楚天扶起被推倒在地的小和尚。
小和尚站起身来,拍了拍衣上尘土,对着三人行了一礼。
“多谢几位施主。”
楚天看着这不吵不闹的小和尚,问道。
“你看起来,好像根本不在意。”
小和尚没有回答。
楚天此刻却来了兴趣,急问道。
“你就不想还他一巴掌么?寺庙里这么多武僧,你随便叫几个师兄出来,不就没事儿了么?”
小和尚这时却笑了。缓缓道。
“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
楚项和戚夜闻言,一时愣在原地。对视一眼,心中暗道。
“这小和尚,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胸!”
楚天更是语塞,又反驳道。
“宁可天下人负我?那不是“楞吃亏”么?你不会是害怕吧?”
小和尚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指引众人,说道。
“几位施主,请随我来吧,若是久了,师父该着急了。”
三人跟着小和尚朝竹林深处走去,
晨起的骄阳投射出万丈光芒,微风徐来,翠绿的竹叶随之摇曳,好似舞步轻巧的舞者,在此翩翩起舞。阳光撒在一处不大不小的竹屋,门口一位老僧正摆好茶水,等待贵客。
小和尚将三人带到竹屋前,说道。
“师父,贵客来了。”
老僧闻言,脸上露出慈笑,道。
“你怎的知道他们便是我所等的贵客?”
小和尚缓缓道。
“几位施主相貌不凡,气宇轩昂,若这几位不是贵客,师父便不会让我事先去找玄悲师叔了,而玄悲师叔更不会专门在大雄宝殿静候。”
“小家伙!有点眼力!我要与这几位详谈,你去后面劈些竹子来。今日要吃些好的。”
小和尚回道。
“知道啦!师父!”
楚项看着眼前身着破旧禅衣的老僧,心中百感交集,多年前,此人身披战甲,手握宝剑,驰骋沙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不威风!
现如今,一袭禅衣,一所竹屋,一壶清茶,便在此颐养晚年。实在令人唏嘘。
还没等楚项开口,戚夜在旁倒先说话了。
“万里沙场不见君,深寺竹林见真佛。”
老僧闻言,脸色顿时喜笑眉开,笑道。
“好小子,这些年没少念几本圣贤书啊!都会出口成章了!”
戚夜笑道。
“这不是谨遵大师教诲么!”
楚项在一旁却迟迟不敢开口。
按理说,这楚项与秦尚武更为亲近才是。
但此刻的楚项,却不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小天悄悄拉住楚项的手,问道。
“爹,这人是谁啊?”
秦尚武听见小天的声音,缓缓端起桌上茶杯,掩住脸上的表情,看似神态自若,但实则眼睛却早已朝小天偷偷瞄去。
楚项这才慌忙介绍道。
“快!小天,这便是你的外公啊!”
“外公?”
楚天疑惑道。
秦尚武放下茶杯,摆出一副冷漠无情姿态,训道。
“还知道我是他的外公?几年来,为何不带他来见我!真不是当年你跪在地上的时候了?”
当年楚天母亲难产而死,秦尚武给她料理完后事,又将楚天抱走,楚项那时悲痛欲绝,好在众人安抚,这才捡回来半条命。
而另外的“半条命”则在秦尚武手中。不是他物,正是小楚天。
那楚项在秦尚武府前,跪了七天七夜,眼看就要死在秦尚武府宅门口,秦尚武这才叫家中佣人将楚天抱出。
秦尚武只留下一言,
“丢了老婆,你赌口气再把孩子也丢了!”
自那之后,秦尚武看破尘世,了无牵挂,于五台山出家。
而楚项,被皇帝封了个骠骑将军的官职,镇守一方。对楚天更是严加看护。悉心教养。
楚项闻得此言连忙跪地请罪。
“岳父大人在上,楚项失礼了。”
楚天见状也跪了下来,带着一脸疑惑,看着端坐蒲团上的老者。
秦尚武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热茶,这才说话。
“你本不该来的。”
楚项以为老爷子还在为往事置气,连忙言道。
“月英”
还未等楚项说完,老爷子登时大怒。抬手一掌,无穷的内力迸射而发,竟隔空讲楚项打出数丈之远。
楚项缓缓起身,仍是跪在地上。
“你以为我是因为月英?你身为“骠骑将军”,却无半点防备。你可知昨日何人到此?”
楚项脑中混沌,闻得此言,如醍醐灌顶一般。心中思绪豁然开朗。
“莫非!”
“不错!我传你兵法大道。你却未能远谋。你该感到羞耻!”
楚项闻言,连忙叩头道。
“岳父大恩,楚项没齿难忘!只是那司马贤昌到此。是为何故。”
秦尚武平复下来,抬手示意众人落座。说道。
“司马贤昌来此,无非是想知道我对他是否还能构成威胁。”
楚项急问道。
“那黄继政一事”
秦尚武道。
“你也算是武林中的一把好手,那双戟贯穿了黄继政的身躯,单凭此手段,你还猜不到么?”
楚项心中生疑,这手段虽是狠辣凌厉,但并非是戟法中的杀招。江湖上能使戟,会使戟的人少之又少。
若是江湖高手所为,能在皇城内刺杀帝国政要的,天底下恐怕只剩“小恶来”与那“在世仁贵”了。
可细细想来,“在世仁贵”薛定山使得一柄家传的神兵,乃是天下闻名的“方天画戟”。可那黄继政乃是被双戟所杀,断不是薛定山所为。再者说,薛定山潜修戟法,在江湖上行的皆是仗义之事。乃是难得的一位“大侠”。
那唯一能被怀疑的对象便是江湖上使双戟的高手,“小恶来”崔勇了。此人乃是旧时“摄政王”麾下的一员勇将。两把短戟,使得出神入化,江湖上冠以“小恶来”的美称。乃是赞他如“古之恶来”典韦一般。神勇无敌,一心为主。
可自“摄政王之乱”后,此人便销声匿迹,有人说他死于叛乱,也有传言说他痛失“伯乐”,不事二主,退隐江湖。
楚项问道。
“莫非是崔勇所为?”
秦尚武语重心长的说道。
“兵者,诡道也。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么多年。你就没些长进么?”
言外之意,楚项听得明白。只是他此刻脑中的谜团更是云遮雾罩。
“那会是谁?做这么一出戏?”
楚项拿起茶壶,为秦尚武续上茶水,秦尚武茶到嘴边,却又放下。说道。
“还会有别人么?”
楚项一怔。
“司马贤昌确实一直想除去黄老爷子,可他为何又要安排这样的手段。这其间,莫非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秦尚武轻叹一声,要说起黄继政,那便绕不开两个人。
一位是叛乱之始,摄政王。
另一位则是当朝太子,李承正。
戚夜在旁却听得云里雾里,忙道。
“元帅等等,什么别人?什么秘密?我怎么没听明白呢?”
楚项解释道。
“哪还有别人,司马老贼设计害了黄继政老爷子,那手段兵器,天底下除了“小恶来”崔勇,无人能出其右。”
秦尚武接着话茬,说道。
“但那样贯穿身躯的手法,却另有疑点,双戟虽以“捅”“刺”“架”“砍”发招,但这样狠辣的手段却不是崔勇所为,当年在那场叛乱中,我与其也过了几个回合,虽说他未能胜我,但那般劲力却是令我印象深刻,若他出手,那莫说是被贯穿身躯,恐怕根本不会留下全尸。可惜他是“摄政王”的门客,若在军中。定是一员“虎将”。”
戚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凶手为什么偏要用双戟这样并不常见的兵器,去刺杀当朝国相呢?”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若是寻常刺客,使些刀剑匕首,用些暗器飞镖,倒也不足为奇。可这般引人耳目的兵器,岂不是要明摆着告诉别人么?”
听得楚项的一番话,秦尚武忽的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