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落日下的挽钟（2 / 2）
“别急，奶奶，先坐下！”苏瑾赶忙搬了张椅子，扶老人坐了下来。
接下来，云天苏瑾一边照看着女孩，一边听着老人讲起了有关女孩和自己的故事。
“她叫小翠，是我给她取的，真名我也不知道，几年前，我听见门口有小孩的哭声，开门就看见了她，躺在一个用藤条编制的，上面还挂着绿叶的篮子里，哇哇大哭，也不知道是谁家这么狠心，孩子生下来就不要了。”奶奶望着外面的阳光，眼里充满了回忆。
在奶奶的细心照料下，小翠慢慢长大了，让奶奶奇怪的是小翠从小便不喝奶粉，不吃肉，只喜欢吃青菜和野果，她还依稀记得最开始的时候，自己给小翠喂奶，小翠边喝边吐，把自己急坏了，结果回头一看，小翠自己吃起了篮子边上的树叶，吃的津津有味，就这样年复一年的，两个人就这么相依为命到了现在。
“还好，我儿子有出息，在米国赚了大钱了，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回来，给我们带好多东西，够我们吃一年的。。。我儿子啊，长得可精神了，他。。。”奶奶说的兴起，脸色都潮红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用力过猛，说着说着打起了呼噜。
“霍，米国留学，人才啊，关键挣得好多啊，我也想去”云天想起自己勉强够4位数的工资，感叹道。
“切，崇洋媚外，那边有什么好的？保送我都不去。”
“是是是，大学霸想去哪就能去哪，咱比不了。”
“哼！不过，小翠她好可怜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唉，是啊！”不知为何，云天突然想起了自己。“不过，为啥小翠只愿意吃青菜和野果呢？莫非。。。她是一只。。。兔子精！！”云天灵机一动，感觉真相大白了。
“精你个头啊！脑子里都想什么呢！”苏瑾一本子拍了过去。
“哎呦！你又拿这本打我？换一本不行吗，小心纸人纸鹤跑出来！”
“切，你懂什么？这本子上的封印很强的，哪那么容易出来？”
两人嬉笑打闹着，突然一声嘤咛，小女孩缓缓醒了过来。
“你们。。。你们是谁？”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两个人，小女孩吓了一跳。
“小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看奶奶还在这呢，她睡着了。。。”在已经堪称心理学大师的苏瑾的安慰下，小翠很快平静了下来。
一番交谈下来，在小翠识字不全发音不准的情况下，苏瑾和云天渐渐的了解到了另一个和奶奶刚才讲的不太相同的故事。
小翠确实是老太太捡来的，不过自打记事起，奶奶就总是会忘记很多的事情，有时候前一秒叫着自己小翠，后一秒就忘记了。这种情况愈演愈烈，到后来奶奶做着饭做着做着自己就忘了，还差点烧穿了整间屋子。近几年的饭菜都是自己做的，老人就每天望着院子，念叨着小翠和自己的儿子。
然而，其实老人家的儿子确实去了米国留学，不过很多年前就出了车祸死了。也许是老人不肯接受这样的事实，也许是没有人忍心告诉过她，只是每年过年的时候，村里的领导们会组团过来看望奶奶一次，送来生活的必需品之类的，小翠也是这样听说了奶奶的儿子去世这件事。
村里也曾经想把小翠送去孤儿院，只是小翠坚决要陪着奶奶，再加上村里并不富裕，没有谁家愿意照看一个意识不清的老人，于是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小翠不清楚自己几岁，不过看上去也已经至少八九岁的年纪了，还没有上过学，说话还算清楚，但不会写字。
云天和苏瑾惊呆了，没有想到事情原来是这样的。
时间过的很快，日头西沉，斜阳笼罩了院落，拉起了长长的影子。炊烟袅袅升起，小翠小小的身躯熟练的站在椅子上翻炒着油锅，苏瑾在一旁‘监督’着云天切菜洗菜。
“你这菜切得太慢了吧，看我爸妈切得要比你快十倍！哎，你这菜没洗干净吧，还有土呢，等会怎么吃啊！”
云天当时就火了，扔下刀：“你来！”
苏瑾红着脸缓缓后退：“还是你来吧，我平时不怎么做这些。。。”
奶奶醒了之后看着安然无恙的小翠放下了心，盛情邀请苏瑾云天留下吃完晚饭，他俩却之不恭，于是就有了俩人帮着小翠‘打下手’这一幕。
很快，小小的院子香气四溢，一行人端上了饭菜，摆好了碗筷，坐在庭前，吃的有滋有味，虽然一点荤腥不见，甚至连鸡蛋都没有。小翠虽然人小，但做菜的手艺真心不错。
一行人有说有笑，云天表演的单口相声逗得小翠哈哈大笑，差点笑岔了气，吃完了饭，小翠和苏瑾去刷碗，云天则被老人叫住了。
“云天啊，你和苏瑾把小翠带走吧，就算是老婆子我求你了。”老人依然坐在门廊边，西沉的夕阳拉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其实啊，刚才睡着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和我那死掉的儿子团聚了，他也有了老婆和孩子，我和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很开心的吃了一顿饭，就像我们四个刚才一样。”老人背对着云天，云天却清晰地看到了两行滴落下来的浑浊的泪水。
“可是，那终究是梦啊，就像即使我再不愿意想起，也总会有想起来的那一天，重要的记忆是不会消逝的，有时候，它只是深埋在了心底。小翠是个好孩子，她的生活，不应该耽误在照顾像我这样的老婆子身上，应该去外面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不知不觉的，云天的眼前也模糊了，他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哽咽在了喉头。
“其实啊，老太我很早就想去陪我那短命的儿子了，只不过小翠突然出现了，我放不下她，这一口气啊，就一直没咽下去，只是到头来，以为是在照顾别人的自己，却一直是在被别人照顾着啊。。。”
“等以后，你们要记得给小翠起个好听的名字啊，我就是看她生性活泼，每天叽叽喳喳的像个小鸟一样，才起了这样一个名字，不当心的，哈哈。。。”
老人的语速越来越慢了，像是又要沉沉睡去，最后，她微微抬了抬头，看着天边就快要消逝的最后一缕暮光，轻轻说道：
“真想，再做个好梦啊。”
夕阳的余火渐渐从地平线的一端消失，仿佛带走了人间的最后一丝温度，坐在门廊边的老人带着微笑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云天最终还是拉开了在抱在日渐冰冷的奶奶身上嚎啕大哭的小翠，不顾小翠在自己身上又咬又挠的痕迹，和衣领上不知是谁的泪水，叫来了警察和社区人员，和苏瑾一道回到了总部。
在地下十二层的办公室里，就着昏黄的灯光，小翠流干了眼泪，趴在云天怀里向云天和苏瑾讲述着自己记忆中的奶奶。
”很小的时候，奶奶会给我讲很多的故事，有鬼故事，有童话，还有她自己的故事。
她说她记事的时候，老家里在打仗，两个军队一左一右把城市夹在中间，半夜睡梦中一声炮响，出门一看隔壁叔父家被不知哪里的炮弹一炮炸平了。
她说她小的时候家里穷，但自己出息，学习好，高中毕业被保送到了大学，家里不让她去，让她去工作，因为他们觉得女子读到高中就足够了，该去赚钱补贴家用了，她哭闹了两天两夜，最后还是妥协了，留在高中当了一名中学老师，供弟弟妹妹上学。
她说她年轻的时候很漂亮，工作又好，却不善于表达情感，和爷爷是相亲认识的，爷爷当过兵，然后在警察局当一个科长，她说那时候的爷爷可帅可精神了，长得帅，身材也特别好。
她还说自己的儿子从小就身体不好，自己提前了好多年就办了退休，在家里照顾儿子，把儿子抚养成才，自己却耽误了本来的大好的前程。”
小翠讲着讲着，又哭了出来，云天的衣服都快湿透了。
“奶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记性越来越差了，她已经很久没给我讲过故事，甚至总是不记得我是谁了。”
听着伤心的小女孩的讲述，一边的苏瑾也哭成了泪人，没找到纸巾，于是拿起了云天的外套擦起了眼泪。
云天：！？
小女孩讲的累了，渐渐沉沉睡去，云天轻轻抱起她，放到了办公室的沙发上。
“现在怎么办？”云天这才开始意识到自己脑子一热，已经签了‘领养协议’的他不禁一阵头痛。
“什么怎么办？”苏瑾反问。
“孩子啊！我们怎么养？”
“什么叫我们？不是你签的领养协议吗？”苏瑾又偷听云天的心里话了。
“我。。。我。。。我求你了，无敌美丽大方的苏瑾小姐姐”云天还是懂得审时度势，该怂就怂。
好在苏瑾也是个心软的人，也能看出云天这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家伙是不太可能照顾好女孩的，于是准备先带到女生宿舍里住几天，然后再想办法。
刚开始还好，苏瑾宿舍里的姐妹都很喜欢乖巧的小翠，直到教导主任来查房，刚好不好的看到了这个外来的小孩子，于是大发雷霆，责令苏瑾马上把小翠弄走。
于是，云天思前想后，领着正一口一口舔着棒棒糖的小翠来到了常九卿的门口。
‘叩叩叩’，云天敲着门环，一边心里忐忑的用一只手扶着又开始摇摇欲坠的木门。
千万。。别再倒了啊！！
看来从阳光灿烂到繁星满天的修门历程让云天心里有了点阴影。
不一会儿，随着耳边哼哼哈嘿的声音越发清晰，大门被缓缓打开，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老脸。看着面前的云天，老头八字眉慢慢挑开，问道：“有事？”
“那个。。。我来。。。串串门？”云天语无伦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