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新郡（1 / 2）
埃蒙遵循修道院的习惯早起。初春黎明的空气仍然浸透着寒意，他和同伴们从山下的沟渠里提来水，抓紧时间做饭和收拾行装。今天，他们将进入新郡。
一整队骑兵在旅店前的道路上等待，补给车队则占满了所有能找到的平整空地。斥候已经派出，圣军和他们的法座一起等待着新郡的消息。埃蒙和同伴们走入旅店大厅，这里依然有许多人在吃饭或收拾东西，但已经没有昨天晚上那么拥挤了。他们找了位子坐下，一个女孩给他们端来了啤酒，看上去阿鲁尔所说的勤劳而漂亮的侍女已经回来了不少。埃蒙这时注意到，在大厅的某些角落里，还挂着用于冬至夜庆典的松枝。
佩特在桌上铺开几张草纸，拿出炭笔自顾自地写了起来。
“新诗吗？”
男孩点点头。
“你哪里来到炭笔呢？”
“是我给他的。”亚妮娜微笑着走到众人身边，“快把酒喝完吧，队伍就要开拔了。”
“圣军统领回来了？”诺恩问。
“他的部下回来了。”亚妮娜回答，“他本人在新郡圣堂和当地教会取得了联系，决定留下保护那里。新郡对我们没有好感，法座已经传令要做好战斗的准备了。”
第一批部队已经前出了数百米，诺尔亚宁的金色圣环旗在队伍前端高高飘扬，后面跟着两列骑兵纵队，他们锋利的枪尖闪着寒光。大队的步兵在旅店边整队，在陌生又不开阔的地方，这种整队往往要花很长时间。埃蒙注意到了一小支身着新郡守备队制服的人。最初他以为那是对方派来交涉的，直到看见领头人标志性的鹰钩鼻。
瓦林。法座的猎鹰。在索恩刚到诺尔亚宁时，他在大厅的高台上亮过一次相，之后埃蒙几乎从未见过他。据说他一直呆在圣堂里的一间小房间里，热衷于情报，审讯和古老的文字。瓦林的假冒守备队大约二三十人，他们的装备参差不齐，制服也显得很破旧。在步兵主力出发前，这支小队以零散的队伍行向北方，三三两两地消失在果园和灌木丛里。
随着一声号响，步兵排成整齐的六列纵队前进，第一排手持盾牌，第二排举着旗帜，其他人则背着盾牌跟随。长矛手位于队列前方，埃蒙这样的剑士和长弓手一起位于队伍中段。一队骑兵殿后，保护补给装备。
圣军队伍沿着大路前进，很快吸引来了许多守备队士兵。他们一组一组地站在路边，表现出冷漠的敌意。有不少人并没有制服，只是穿着黑色的皮甲或锁甲显示士兵身份，很多人的打扮和埃蒙先前面对过的土匪没什么两样。新郡外围有许多商铺、民居、酒馆和小圣堂，但似乎都被士兵占领了。真正让人恐惧的是那些高耸的石筑塔楼，奥托王时代留下的防御工事此时驻满了十字弓手。如果开战，他们将造成巨大的伤亡。
新郡和乡村并没有明确的边界，越往里走，建筑便越密集，平民也就越多。当他们进入一个以花坛为中心的广场时，证明已经进入了新郡的主城区。这里显得破败凋敝，花坛已经被焚毁，地上堆着垃圾，野狗在其间穿行。少量商贩和行人在门窗紧闭的屋舍前交易，同时警惕地盯着圣军的队伍。
埃蒙抬头向东北方望去，道路尽头竖立着新郡圣堂顶上的镀金圣杯。然而，一支混合着守备队和佣兵的军队拦在他们面前。步兵们开始列阵，军官们紧张地控制着自己的队伍，既要做好战斗准备，又不能首先动手。埃蒙的小队在拉斐尔的指挥下在一排红橙色斜顶房前展开，保护着侧面的十字弓手。
他们看不见前方的情况，只能听见激烈的交涉声，争吵声和怒吼声，最后是金属撞击的声音。
“列队！列队！”有人在大喊。埃蒙分不清那是自己人还是对方。
接着，战斗开始了。烟雾升腾，箭矢从四面八方飞来，或是撞上墙壁和盔甲，或是寻得暴露的血肉。士兵们挤在一起，高举着盾牌互相保护。战斗似乎在广场的各个出口都爆发了起来，四处都是战场上常有的呼喊声、惨叫声和传令声。埃蒙努力地寻找拉斐尔的身影，但不仅是他，十字弓手们和其他小队也找不到自己的指挥官。远处，骑手被己方的步兵困住，举步维艰。
“十字弓手上楼，步兵跟我清理房间！”是诺恩的声音。
“门锁上了。”有人抱怨。
“砍开！”诺恩此时真的像一名久经战阵的军官。
不仅是埃蒙的小队，其他小队和十字弓手们也都听从了他的命令。有时，人们需要的是明确的指令，能够给出的人自然就有了权威。一名斧手将一扇木门劈开大半，埃蒙和巴斯兰并肩踏入其中。
室内昏暗，门窗紧闭，桌椅翻倒。埃蒙看见走廊的墙壁上有大片的黑色污渍，初时他以为是血迹，走近了才发现是墨水。他找到了楼梯的位置，并发现上面全是书。
埃蒙朝诺恩打了个手势，然后和十字弓手们上楼。屋子共有三层，第二层堆满了各种和书相关的东西，还有一些翻在地上的食物。六名十字弓手留在这里，其他人跟着埃蒙继续上顶层。
上面的门是锁着的，这令众人绷紧了神经。埃蒙试着砍出裂缝，但长剑并不适合劈门，伊维尔不知道从哪里给他弄了一把钉头槌。他将门劈出裂痕，然后紧张了起来。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
“劈出一个小口子。”十字弓手附在他耳边说，“然后我们朝里面射箭。”
埃蒙依言而行。他刚从裂口前闪开，里面就传来了绝望的喊声。
“求您了，放过我们吧！”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诺尔亚宁圣军，”埃蒙说道，“你们有几个人？”
“以法座之名命你开门。”十字弓手显然更没有耐心，“妈的，外面在打仗呢！”
埃蒙听见了剧烈的喘息声，然后门开了。一个驼背的矮男人出现在他面前，他身后瑟缩着两个年轻姑娘。
“在下乔尼，”他几乎是颤抖着把字吐出来，“这是我的两个女儿。各位大人——”
十字弓手们急切地推开他，冲到了朝着广场的窗边。伊维尔和埃蒙把书柜转了个方向，然后把三个平民赶到了后面。
“怎么样？”他伏到墙边。
“我们的位置很好。”十字弓手用弩指给他看，“敌人从北面进攻，刚好在我们的视线里。”说着，箭矢飞出，正中远处某人的躯干。
“东面也在战斗。”埃蒙小心地朝外观察。
圣军被围在了广场上，骑兵徒劳地试图整队以求发起冲锋，却成了楼上弓手的活靶子。不过，训练有素的步兵迅速组成了盾墙，东边和北边都在交战，此时还很难说谁占上风。广场的南边则被烟雾笼罩着，那呛人的烟迅速蔓延了过来。埃蒙看见了达里纳，他在北面最远处领队作战。埃蒙四处寻找亚妮娜，但看不到她的身影。他看见一些补给马车正熊熊燃烧着，心里越来越担心。
有箭矢撞上了房屋的外墙。
“小心！”
一阵羽箭朝这里飞来，大多数被墙壁挡住，但也有不少飞进了屋里。有一支刺进了书柜，引得女孩的尖叫。
“安静点儿，或者把他们带下去，敌人注意到我们了。”
“广场上的情况看不清了，”埃蒙说道，“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