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冬至夜庆典(1 / 2)
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冬天的夜晚渐渐变长,直到一年中最长的冬至夜。这是欢歌、舞蹈与宴席之夜,是亚厉斯一世加冕为帝后帝国各地最重要的夜晚。拉斐尔放了他们一整天的假,埃蒙的同伴们都要去白桥镇游玩,他则独自去找亚妮娜。
亚妮娜作为赫蒂枢机的部下,在修道院东南角的一座石筑方楼里工作。那里和修道院的其他塔楼与厅堂一样挂着彩色绸带和松枝以烘托节日气氛。埃蒙拾级而上,走到走廊的尽头。亚妮娜的屋门没有锁,他轻轻推开。
亚妮娜身着黑色羊毛连身裙,衣襟上披着绣着白色边纹的黑色垂班德领。她坐在桌边,手持白色羽毛笔在纸上书写,身边摆着一叠一叠的草纸。金色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她黑色的长发和白净的脸庞上。埃蒙握着门把,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
亚妮娜写完一张,抬起眼来,看见埃蒙后冲他微笑了一下。他轻关上门,走到她身边。
“你怎么还在工作?”
“庆典之前是我们最忙的时候,”亚妮娜长呼一口气,靠在椅背上,“你想象不了需要准备多少东西,把它们协调好又有多么困难。你们已经放假了?”
“是啊。”埃蒙回答,“对了,吉莉呢?”
“她去跟着教士学习了。”亚妮娜回答,“我最近太忙了,只能在晚上给她讲故事。”
“我会打扰到你吗?”
“不会。”亚妮娜莞尔一笑,“想坐哪里就坐哪里吧。不过我确实很忙,中午前要把清单交给赫蒂枢机。”
于是,埃蒙坐在房间另一侧的一个大木箱上,看着亚妮娜在桌边书写,计算,清点。上午的时光就这样消逝,屋里也稍稍暖和一些。当亚妮娜终于忙完,吉莉也抱着一本书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她一看见埃蒙就睁大了眼睛,开心地朝他打招呼。
“去把这些交给赫蒂枢机。”亚妮娜把自己写好的文件交给她,“然后去大厅找我们。”
吉莉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枢机很喜欢她,你知道吗?”亚妮娜笑着说,“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当然,我们这里没有不喜欢她的。”
“她学得怎么样?”埃蒙和亚妮娜走出门。
“学得很快。”亚妮娜回答,“就是字还是写得歪七扭八,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怎么把字写成那个样子。”
他们在大厅享用由面包,奶酪,熏肉和蔬菜汤组成的午餐。吉莉很快就跑来了,兴冲冲地向亚妮娜汇报自己今天学到了什么。埃蒙和亚妮娜一起鼓励她。她很快就吃饱了,于是亚妮娜打发她去睡午觉。
“你对她真上心呀。”埃蒙说道。
“她就像小时候的我。”亚妮娜望着吉莉的背影说,“就是字写得比我差多了。”
“你小时候?”
“西元87年,我的母亲去世了,而我的父亲竟就此不知所终。”亚妮娜说道,“当时,我才九岁。索恩主教收养我。当然,他当时还不是主教,只是执事,刚刚回到米娜兰港。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他对我却很好。第二年,莱斯莉执事来了,她当时也刚刚失去了母亲。我想,我们安慰并鼓励了彼此。她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朋友,也许是我这一生对我影响最大的人。她教我读书写字,我的启汀语也是她教的,海洛林语倒是我自己学的,我还教给她不少呢。我当时在米娜兰港教会,就像现在的吉莉一样。她还喜欢雅宾娜的故事,这一点也跟我一样。去年,莱斯莉执事返回亚速。你记得吧,就是我和你在路文斯第一次相遇。我回去后不久,她就离开了。我们通过几次书信,但是再也没见过面。”
吃完饭后,大雪纷飞。于是,他们回到亚妮娜的房间,点起壁炉,舒服地坐在毯子上。亚妮娜为他讲起了雅宾娜的故事,但这次不是失落的爱情,而是每个诺门男孩都熟知的特曼林西征史。雅宾娜的军队一路踏过伊里安德和蒂尔兰,在博尼南山下,她吹响黄金号角,宣布向北方进军。她首先向西到达南屿湾,然后沿海岸线挥师北上,在海湾北岸大破德鲁伊和日德兰人的联军。那一仗如此惨烈,以致南屿湾的海水红了三天三夜,而北方三大部族的日德兰战士都死绝了,西方的日德兰族不久就消失在了历史中。随后,雅宾娜兵不血刃地进入了星佑城,得到了米娜林家族的效忠。休整之后,特曼林军团在恩维尔族的群山与海岸线之间进军,恩维尔族没有阻拦,也没有臣服。在浪咏城,她收服了法尔赛斯家族。这时,东诺门人组织了数万大军前来挑战她。于是,雅宾娜领军东进,她的骑兵将东诺门联军打得落花流水。在东方臣服以后,雅宾娜继续向北,来到了海龙角。
“她站在海龙角上眺望大海,说道:‘兵锋指山海,山海皆可平。’何等豪迈啊!那一日,她在黄昏中看到了海龙,海龙角因此得名。”亚妮娜说,“特曼林专门给她立传,《帝国的西征时代》里是这样说的:帝国1261年,远西总督之女,帝国大公,帝国第三御疆远征军司令,皇帝命剑者雅宾娜·亚弗·约翰娜伊大胜于南屿湾北岸,屠日德兰蛮族、德鲁伊异教六万。雄师携天威北上,立帝旗于海龙角。雅宾娜请皇帝命,得御令,建诺门堡,立诺门廷。”
他们在壁炉边坐到了晚上,沉浸于历史传奇中。太阳早早落下,修道院内的火炬逐一点燃。埃蒙走到床边,雪花依然在夜空中飞舞,但已经稀疏了许多。
“快来!快来!”亚妮娜拉起他的手,“我听见琴声啦!”
他们一路跑下楼梯,冲出屋外。夜幕之下,是被橙红火炬照亮的白色世界。城墙,塔楼,花坛和圣灵树都披上了银装。油灯在门廊和窗台上挂起,悠扬的乐声从那里传来。修道院里跑动着许许多多欢乐的身影,正用雪球互相攻击。
“我们到大厅去!”亚妮娜说。
他们沿着石板路跑到大门前。门两侧竖着两棵巨大的深绿松树,挂着黄铜铃铛和红色的绸带。门下是好几辆马拉雪橇,上面用毛皮盖着一箱箱货物。走入大厅,立刻被温暖的光和欢乐话语声包围。所有的火炬都已点燃,桌上和墙边还摆着许多烛台和银铁油灯,天花板上的吊灯也被点亮。房梁上,高台后,壁炉边,所有的双翼雕刻都用系着彩条的松枝装饰。高台两侧各摆了两架竖琴,琴弦上流淌出优美的音乐。二楼的走廊上,提琴手,笛手和鼓手为众人演奏一首又一首冬至夜歌曲。大厅里,人们尽情欢宴。
埃蒙的同伴们也回来了。他们把沾满雪的斗篷挂在墙上,然后挤到他身边,告诉他白桥镇集市上各种神奇的东西。亚妮娜也加入了众人的谈话,她询问众人白桥镇上庆典的样子,佩特便扑腾着双手模仿那只会唱歌的鹦鹉,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伊维尔则把买来的烤饼分给亚妮娜品尝。在谈笑声中,原先隔阂在众人之间的坚冰逐渐融化了。在欢呼声中,众人一起为诺尔亚宁祝酒。亚妮娜平时不喝酒,但眼下还是喝了半杯葡萄酒。喝完以后,她脸红红的,轻轻地靠在埃蒙肩膀上,弄得埃蒙也脸颊发烫。
“我情愿就那么淹死在这盆肉汤里!”佩特说道。
“感谢圣者,就这么办!”诺恩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