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在帝都最大睡城之一的回龙观当保安的13天（上）（2 / 2）
长此以往，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经受海马脖的无情和冷漠，哥已放弃求援、坚持自我拯救、自力更生。有一次，甚至长途跋涉，步行至新龙城南1号门处大拐弯对面的中石油加油站里，方才解决了内急问题。但这毕竟是个例，不足以等若寻常视之。
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艹的了，睽了个空子，眼瞅四下无人，日它娘嘞，解开安保裤带，贴近半人多高的钢铁隔断，尿就完啦！哈哈哈，海马脖你个老东西有人换班，你爷爷我也自有办法。想当年周郎妙计安天下，现如今保安勇敢讨生活。
至此，哥成为新龙城物业安保中少数坚持戴口罩、极少持续看《南方周末》报纸、惟一能够格物致知、哲学思考的特立独行般的倔强存在！如果一个人没有了梦想和灵魂，那岂不是两脚交替的行尸走肉！
哈哈哈，马克思当初在民主德国的斗室中踱步思考，形成了小路，而我于多年之后，尽管难以望其项背、承其衣钵，但是敢破敢立、勇于创新与突破，在自己的尿骚味中思考哲学与人生，也算是可屌以、够一说的了吧？！
要说老苏的文学造纸真不是盖的，《临江仙?送钱穆父》写尽诗中三味、纯青炉火、生存况味：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尊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古人曾说：“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洒脱通透的东坡居士化用为“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既然人人都是天地间的过客，又何必计较眼前聚散和京南江北呢？所有压抑别离的情绪，都不如用自嘲和微笑来化解吧。
如果，哥是说，假如啊，你正在路过新龙城1期南3号门，请不要打扰一位在安保岗楼里束手低头的保安，他不是在郑重其事地思考人生，就是在迫不得已滴撒尿排遣！
有意义的事儿，就一定要坚持到底。
虽然总是在凌晨醒来抠字，导致白天站岗巡逻疲乏不堪，特别是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极为困倦、特别难挨，但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和机会成本。这种来自时代变迁+瘟疫生发背景下的草根视角&底层记录稍纵即逝，因而更加鲜活生动、弥足珍贵。
我对自己说：老骥同志，你不能放弃。这是在记录历史，这是在原创生活的草稿，以及，城市的呼吸与记忆。这样的脚本不可臆造与复制，而且，我有一种预感：这样的日子不多了，也许我的保安生涯干不上两个月、甚至是一个月，究竟是多久呢？我也不知道了。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变化龙。老骥，不要忘记你的梦想。
在新龙城1期小区门前放哨站岗，就如同看着同步上演的人生百态、情境戏剧。出来进去的人都是本色出镜的演员，而我，则是惟一的观众。甚至，我坐着看得累了，可以随便起身溜达，将视线调整到对准昌平路上的另一个机位。从这个意义上而言，姑且不论两三千的金钱酬劳，哥在精神世界里还是赚了的。
在陌生的帝都、偏僻的角落里呆得时间长了，哥已练就了一双保安的鹰眼，什么吵架情侣、偷情少妇、遛狗老汉、豪车小三、约炮中年、滑轮小子、美女出街、耍酷潮男、愚公搬家、清凉熟女……一眼就看穿。
有老家辽宁阜新的退休奶奶接9岁读一年级孙子补习外语的，有已经85岁清华退休白发老教授前来探望闺蜜的，甚至还有骑着摩托和单车进出小区的印度阿三和山姆大叔，哥的县城高中教育背景就派上了大用场：哈喽，肯唉嗨普邮？
至于临街的门面房为员工洗脑、外地人询街问路、装修者问哪里可以买到最便宜的豆浆油条、早餐包子的，更是稀松平常处处见。
每天上午十点左右，必见一个头发蓬乱、面容憔悴的青年，不停打电话、看手机，徘徊很久才离开，我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的，但可以明显感觉到他后移的发际线和形之于外的焦虑不安。
滚滚红尘、短短纪年，人们为什么要难为自己、奔波忙碌呢？一时之间想不明白，我索性和来自湖北宜昌的58岁的清洁工老哥做了朋友，没头没脑的和他胡扯些个家长里短。
中午吃完馒头和素菜，洗碗的时候，在水池边碰到一个老乡，是吉林白城的，已在此集训1个月，然后要去广东搞钱啦……他眉飞色舞的喜悦心情溢之于言表，对我挥起了拳头：加油啊你，干着吧先！
是啊，只要还活着——
谁不想过得好一点呢？
谁不想给家里多赚一点钱呢？
佛祖在《金刚经》里说：人生如梦幻，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有时候，静下来，想一想，作为社会组织中的单细胞生物，附着在每个人身上的角色嬗变与转换，还真的是蛮有意思哒。
譬如，具体就我而言，每日里早7点到晚7点，中间只能回寝室喘口气、到食堂打来馒头、素菜，和老妈给拿的酱缸咸菜，囫囵吞枣，然后匆忙返回战斗岗位。如此老驴拉磨般的长期无修节奏，我都怀疑莆田58“鸟人腔”这帮兄弟们是靠着什么强大的信念坚持下来的呢？！
前文已经说过了，我这个新龙城1期南3门外岗的工作基本是聋子的耳朵——摆设。除了看住共享单车进入之外，其他的凭借心情按钮放人即可。看谁顺眼了、听谁叫的甜了，哥就高抬贵手按按钮一下。别看安保物业行业挺卑微的，但哥的“看门狗”职位却是高度集权于一身的，哈哈哈。政府不也号称自己为“守夜人”的角色嘛？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由此可见，权力和人情的基因，已经深入中国人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哪怕，微小到一个看门的保安，都拥有某种程度上的自由裁量权。权力，不仅是春药，更是安慰剂，反腐倡廉，征途漫漫、任重道远！
央求感谢之余，一众人等对我的称呼更是五花八门、不一而足：从老哥、哥们儿到大叔、大爷，进而爷爷、师傅……麻烦您了嘿，给我开下门呗！
然而，就在一周之前，我大包小裹地刚出bj站，还有东北林业大学的y教授向我这个“老师”汇报、请教中兽医分会的换届事宜呢。还有，在两天前，还是东农的f教授，也在向我这个“学会办公室主任”通报他作为副秘书长刚转过来第九届理事会4千会员费的事情。
从老师、主任到师傅、哥们儿的身份??称谓转变，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暨黑色幽默的色彩，两者之间的差距何止是十万八千里！
由在冰城装绳子的二大爷，变成到帝都伺候人的三孙子，个中滋味、五味俱全、矛盾杂陈、几经玩味、难以言表。
罢了，罢了，也罢了～还是我超弟说得好哇：哥，亲哥啊，你可别有太大的生活压力，得以旅游和养生的心态来bj发展！
着啊，就按他这句话来过活，就完事大吉啦……
聚散离合寻常事，总是凡人看不穿。
该来的，谁都挡不住；该走的，谁也留不下。
一天晚上，大家都在安保2寝室里啃馒头、吃素菜的时候，hhht62杨大厨子忽然傲娇地宣布：我明天要走人了，儿子来电话，心疼我，说啥也不让再干下去啦！欣慰之情，溢于言表。简直就是菜刀砍掉线——牛逼加闪电、高逼格满满……
我放下铁饭碗，走过去，怼了他一杵子：恭喜啊，老杨，重返自由之身。你还是不差这点糟钱！安心养老得个屁的了……他嘿嘿嘿地笑着，胖脸上的泛着油光的肌肉褶子上下不停抖动，显得高深莫测、不置可否！
卧槽，我这新龙城安保联盟刚刚组建，就特么6去其1、有非战斗减员啦！真是很意外啊，但是哥内心异常自信与强大：哥还是微微一笑，绝对不抽。
在我岗楼的左后方，有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树，而在梧桐树偏上部位的枝叶浓荫里，筑有一个结实的巢穴，一对辛勤快乐的花喜鹊，正在繁衍生息、孕育下一代、嘁嘁喳喳欢唱着，憧憬未来。ta们或者守着巢穴孵蛋，或者飞到外面捉虫子，又或者，停在树梢、楼顶、路灯杆、甚至是南3门铜字上。倒是成了我短暂安保生涯的玩伴，为我枯燥乏味、单调呆板的站岗生活，增添了一抹灵动与亮色。
喜鹊头上喳喳叫，好运当然差不了……
在我来京做保安的第七天黄昏时分，学会理事长（在职正厅级干部l老太从哈尔滨发来了信息，开头就是连续5条长段留言，表达了多年来对我工作能力、水准和人品的认同、对我离职的不舍与遗憾、对我生活上照顾不周表示抱歉、对我未来在京发展担忧挂牵……直听得冰城51老骥我是心潮澎湃、几欲泫然：哥没有白混哪，这些年里所有的付出都值了！我所做的一切，领导和同事们毕竟都看在眼里、心中有数！未了，老太官员还叮嘱我不要捉急、养好身体，她会动用人脉资源关系，为我在京城寻找新的工作，云云……
卧擦，真是没想到啊，我这区区一个到京城谋生活的小保安，竟然会让一个远在hlj的高级别干部操心劳神的，这也太扯了吧，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也真是没谁啦！当初我决定离开冰城的时候，除了小和老s，并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一来是不想应酬交际、徒生伤感，二来也不想麻烦众人、自讨没趣！
其实，在骨子里，我是一个有一点清高孤傲，凡事都想自己扛起来、特别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所以，这一次才会的不辞而别、悄然离开……我太了解自己感性冲动的情感缺陷啦，没准几伙人苦口婆心、七嘴八舌，就会令我意乱情迷、打起来退堂鼓呢。当断不断，必遭其乱。一旦下定了决心，就是要毫不动摇、采取行动！自古知易行难，是啊，谁又不想呆在自己的舒适区里，悠哉游哉地混日子呢？！
嘿嘿嘿，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这就是哥的人格魅力之所在吧，都学着点啊，我可亲又可耐的文朋诗友们哪。
此时此刻，我不禁要效仿乡村爱情里的宋晓峰，要赋诗一首啦：
喜鹊声里，昌平路，正浅夏，斜阳几度？
新龙城安保联盟第二个走人的，会是我嘛？！
不，第二个离开的人，并不是我，而是莆田“鸟人腔”张金城。
嗨，新龙城安保联盟6去其2，日渐凋零，这是我之前所预料不到的。据说，他在bj外国语学院工作（或者读书？的女儿在网上为他们夫妻另找了份保洁的工作，虽然也是月薪3千元，但是，每月可以轮流休息两天，真是可喜可贺。等到我在那一天晚上回寝来啃馒头、喝菜汤的时候，才发现：他临走留下一个精美的茶叶桶给我，也许，是对我帮他下载智联招聘并填写资料表示感谢之意吧。
走就走吧，人生就是一场短暂而又随机的旅程。在这样一个每天工作12个小时、清教徒苦修自渡一般的场域里，谁走谁好，越早越好！
hhht62杨大厨和莆田58鸟人腔的先后离开，早就隐藏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他们的离开，很快就会被遗忘，就像两粒微尘之于大千世界，仿佛他们从不曾经到来过。他们的离开，对于我们4个暂时留下来的人而言，也是有好处的：走了呼噜神兽往大厨+大烟鬼子鸟人腔，睡眠质量好多了，干咳和咽喉肿痛也少多了。
不过，接下来，我们和这个世界，又会发生些什么呢？有谁能够来告诉我！
我只是在偷懒耍滑玩手机的时候，从匆忙划过的液晶屏幕上知道：印度的新冠疫情瘟灾已经处于失控状态，每日死亡报告数以万计，火葬场人满为患、无可消纳，死殁者家属&亲人迫不得已、只能含悲忍痛，当街火化焚尸、仿佛人间炼狱、惨不忍睹。幸存者所能做的，也许只有双手合什虔诚祷告，愿这些无辜而又微渺的生命早日升天、投胎转世吧。不知道，这一次，跻身于印度恒河的神灵们，是否来得及超度太多死难者的亡灵呢？
环顾全球，惟我神州大地防控得力、固若金汤，成为****疫情肆虐下的诺亚方舟、应许之地。威武兮～中华????帝国！再次和平崛起，必为期不远矣！！
第二天一大早，洗漱的时候，隔壁的儋州5神秘兮兮地对我说：你知道嘛？我们单位海南高铁发来了消息：湛江到内蒙的铁路押运缺人……哥们儿我当然不知道了，但这种山寨版的诗和远方，已是昨日黄花，并非我之首选啦！
于是，我特意发了一条原创朋友圈，并且配发了三张我在小区内外巡护时所拍摄的花朵和花喜鹊张开翅膀拥抱、接吻的图片：
是的，
4月末了，
初夏的bj。
与每一朵花的迎面邂逅，都是缘份注定；
与每一只鸟的擦肩而过，都是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