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一章:千里神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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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奶奶,您就别瞎折腾了,净整些迷信……”
此时的她,看着眼前忙着张罗祭祀贡品的老人,只得长吁一口气,双手交叉挽在胸前。
“就快好了小乖乖……这些都得带上,咱不能给人说咱没啥用。”
“有用没用怎么会是祈祷出来的嘛……”
她头仰天,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对早已深深被当地文化侵染的长辈,也只能无奈笑笑。
她叫莫时简,土长的河里村人。在这个全村几乎都姓莫的地方,她有些特别——是个被抱养来的孩子。
十七年前,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老妪,专门跑到离村十几公里外的市中心孤儿院,要求收养一个于前天下午5时整被人遗弃在孤儿院的婴儿。
她只知道自己是个弃婴,无父无母,眼前这个老人,含辛茹苦抚育自己成人的奶奶,当初也只是因为迷信才不顾一切地收留了她。
奶奶说,当时祭祀的那个神明告诉她,收养这个婴儿,会让全村无旱无涝,五谷丰登。
可十几年来,河里村仍然该旱的旱,该涝的涝,毫无“丰登”迹象。
好在奶奶心地善良,并没因此怪罪这个女孩,反而将她当成亲孙女,百般呵护。
说实话,到底奶奶从何得来的消息,为什么孤身一人去往城市,时简一概不知。一问,奶奶总说是神明的意思,整个回答含里含糊,还带着浓重迷信意味,她也不再追问了。老人到了一定年纪,记性难免会变差,有时候把祭祀的内容夹杂到里边,这回答就更没意义了。
但有一点是真的,就是奶奶待自己如同亲生一般,家里就算再拮据,也不会少她一口饭吃。
所以对老人的忙活,时简抱怨归抱怨,并没打心底里嫌弃。
“好嘞,小乖乖,咱们走嘞……哎,帽子戴好,噢!走了走了。今天一定要给你求张漂亮的符来!”
看着老人的兴奋劲,时简勉强挤个微笑,跟着出了门。
2
通往千里神庙的路隐没在浓浓的树荫里,几乎四面环山,一路上只有交错的树枝相伴。这天天气并不晴朗,没有阳光在树枝间摩梭,也没有鸟鸣虫叫,只有感觉阴沉沉的雾气围绕着车前的视线,时不时糊住大巴士的挡风玻璃。
这辆大巴,时简已经乘过好多次了,每次都是跟着奶奶去千里神庙,每次脚边都堆满奶奶作祈祷需要的蜡烛、礼炮、化金什么的,每次她都挑的是这个靠窗的位置,眼睛看着闪过的枝丫,消磨时间。
“小乖乖,村书记的建议你觉得怎么样?唉……要我说啊,女孩子家家的就别老想着往外跑了。你看奶奶都一把年纪了,还是看看村里哪个小伙俊吧,干活麻利点的,奶奶还想抱抱重孙呢……”
奶奶已经不止一次念叨这句话了。
对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这点需求自然是可以理解的。
但对时简而言,这个需求属实难办——尤其是现在的她来说。
三天前,村书记陈叔叔又来访了,目的是问问时简有无意向去市中心读高中,而这个机会,是全村人给的。
作为一个贫困落后的村庄,每年能坚持供上几个孩子上大学是很艰难的。但可惜曾经进城的孩子,回来的寥寥,要么就是嫌弃设备差,要么就是改造不成功,最后还是回城了的。但陈书记依然一如既往地号召村民募集资金,供唯几个孩子读书,希望有朝一日带动村民致富。
时简便是其中之一。因为她曾被村庄看作幸运的象征,从小就受着全村补助,从小学到初中,她受的教育几乎不比城里的孩子少。也因此,她和陈叔叔一样,虽然生长在落后迷信的河里村,但自始至终相信,幸运不是祈祷出来的,而是自己奋斗出来的。
“奶奶,我觉得吧……既然是陈叔叔的建议,咱还是考虑考虑比较好。”
其实她心里是很想接受的,但这同时意味着她也将面临一个新环境,面临新的压力和竞争。背负着全村的希望,的确也是她些许犹豫的地方。
“行吧……乖乖说的也有道理。”
奶奶看看宝贝孙女,也望望窗外疾驰的树枝,仿佛孙女和树枝一样,早晚会飞走的。遍布皱纹的眼框不禁淌起老泪。
车辆颠簸了一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女孩帮着老人拎下一大包蜡烛、化金,又将老人手里的礼炮一起装到篮子里,两手一边一个。
按照同样的路线,先穿过密密的丛林,再过一段小桥,最后侧身跨过小石墩,每走一段路需要停下来等等老人。十几分钟后,终于来到千里神庙。
“累了吧,先歇息歇息。”
奶奶接过时简身上的重担,往神庙一个小隔间走去。时简便留在原地,随意找了个小石墩坐下,整理整理帽子头发,只发现它们全被汗水贴在脑门上了。
她观察了一下神庙四周,一切照旧,结网的蜘蛛仍在工作,旁边盛满水的大缸里倒是出现了很多蛆和孑孓,让整座庙显得更破旧了。
千里神庙,听名字似乎很大气,但其实已近乎是座废庙了,连河里村的人都很少选择在这祭祀,唯独奶奶坚持着要来这里。据说她祖上和神庙主人有交涉且受之恩惠,所以十年如一日,年年必到这,她还说领养孩子就是这神庙的旨意呢。
时简不相信,但还是顺着奶奶,诚心诚意祈祷,也算是报答自己的“被领养”之恩吧。
休息够了,时简站起身,开始在庙里闲逛。
庙中央有座神像,但面目早已被风蚀了,完全看不出什么样,它两边矗立着的小门僮倒是还保留着姿色,不过被刻意雕琢上去的微笑属实有些瘆人。
她从边上绕着再往里走,顺便欣赏欣赏烛焰火光。
庙宇虽然破旧,倒还是蛮大的,以前她不会进来,最多就在外面等着奶奶打理完东西出来后,在那座大神像前站会儿祈祷,从没想到里面竟有这么大一个空间。而且更奇怪的是,整个庙近乎被走遍,还没发现奶奶的身影。
“喀拉,喀拉……”
无意绕进一个小隔间后,在距离时简不远处的墙面,传来一阵木头被拗断的声音。
“奶奶,是你吗?……”
带着些许犹豫,时简靠近了那面墙,这面墙显然是水泥做的,在长久的蜡烛熏染下变得漆黑无比。
起初她以为是老鼠在作怪。
是不是在墙对面?不对吧,墙那么厚,总不至于声音那么响……是老鼠吗?老鼠在咬木头?老鼠是不怕的,毕竟家里也见过好几次了,但不会捉啊,从来都是奶奶上手的……不对,这破庙的老鼠和自己也无关吧。那难道,是奶奶吗?可……穿过去的门在哪?
一阵头脑风暴后,时简最终决定原路返回,无意间感觉脚底下踩到了什么,又发出“喀拉”一声。
哦,原来是踩到了木头啊。
她蹲下来,发现这木头黑漆漆的,竟大得不一般,不如说,就是一块两米多长宽的木板吧。木板刚刚显然被时简踢开了一些,因为它下方,不是坚实的水泥地,而是一个小小的口子。
带着些好奇心,她就用手将木板又往旁边挪了几米,这木板也不是很重,甚至轻得和塑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