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杯(1 / 2)
奈一是我在大学时的初恋。
她说过说她最爱初雪,片片纷飞的小雪苗像极了四散在人间的小精灵,人间最美不过片片花香,四散人间。每当雪花落在她的肩头上,她的眼角总告诉我:精灵真的会在午夜降世。我小时候见过精灵,大致位置就在幼稚园同班的女孩发卡附近,所以我满怀好奇的心情去捕捉它。
我只要偷偷的伸出略带鬼祟的小手,她便甩着小羊角辫巴巴的噘着嘴,在我深处的记忆中那抹美好,像是黑褐色的冻泥土被春天第一缕清风微微萦绕。全班都在合唱儿歌时,唯独我对着在发卡里的小精灵唱《老鼠爱大米》,直到她莫名其妙的回头看我小精灵才消失无踪。
“张风你知道吗,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片雪花一样。”几缕微黄的头发落在奈一的眼角,我最先想到了恶魔降世,肆虐人间,将世间能呼吸的所有事物的柔软击碎,毫无生机,直到神明施出援手,大手一挥——一片片枫叶从天飘过,洁白扫荡万物的阴霾。而奈一,便是第一批下凡的枫叶,眷顾了我无休无止的噩梦。不过我从没告诉过她,我以为她知道的,知道我爱你就像你爱初雪一般。“爱”这个字眼太过于绝对,人对于绝对的事物总报以疑问。
冬天,铁风肆虐,奈一站在窗边,边佝偻着裹着白色的棉衣边咳嗽着狠狠发誓一定要记清这场风雪中每一只精灵的眉眼。每当我看见她一副倔强的嘴脸我都忍不住发笑,“这个女人真傻”我想着,“傻”一字明明的骂人的话,为什么放在她身上确偏偏这么的深得我心——和鱼儿睡在月光下的荷花池里,不时吐出几颗蚕豆大小的气泡般安详。
我曾十分认同刘波的观点——女人都一样,都是两条腿,不过这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明明记忆中与刘波互相扯皮说笑的场景历历在目,如果刻意地翻找日期,相信也不久便会想起具体日子。可自和奈一在一起之后,这段本无所谓的发言便附上了一层来自远古的阴霾。
奈一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特别,同样也是两条腿,,甚至交往一段时间后才发现她的胸部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起伏。可不知从何时起,我越发的觉得她指定有些与别的女人有些不同,这种笃定连我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可直到分手的那一刻,我也始终没办法找到她藏起来的“第三特征”。
关于这点这让我很为难,我认为我是个较真的人,试图有一天在我与她琐碎的记忆中找到那条她不可告人的“第三特征”,我相信找到了这点便可以发现“精灵”的秘密。
找寻的过程总是不尽人意,我见过奈一在夏天五月二十号下午三点的笑容——那种笑容不同于常人,就像毒品不同于其他食物,可细细回忆,她只是喝了一口我排队买给她的季度新款奶茶而已;我见过初秋十月初二,在学校扫地大爷顾及不暇的北门小路上布满橙黄色枯叶间跳的像个野孩子的疯子奈一;我见过十一月十五号抱着我右手小臂,小声嘀咕靠在我右胸口的三岁小姑娘——两只黑色头绳一边一个锁住两条好似橡木树梢的羊角辫。奈一就如同普通的女孩一般一直陪伴在我左右,日子一长以至于我并不觉得她是多么的与众不同。
“哪有这样子的精灵嘛,一点都不像嘛。”晚上我夹着枕头,想奈一,想精灵,想夜间的星辰是怎样排布的。
“阿姨,豆浆油条,煎饼果子,各来一份。”
“再加两个鸡蛋。”
和奈一待在一起的日子里,我的饮食习惯不知何时已被她摸透,而我也在混沌中习以为常。
“风,我明天中午要去见一个朋友,就不来找你吃饭了。”奈一接过食堂阿姨手中的朔料袋,望着袋中的食物,像是自言自语道。
“我认识的朋友?”
“你不认识,以前的朋友。”
“晓得了。”这是我从大植那学来的口头禅,在我不愿意单用一个“嗯”字表达感情时便会说这句。奈一挽上我的胳膊嫣然一笑,我虽说有些疑惑,但望着她略显木讷的眼神也只能机械的随她行走。也不知是不是无厘头的直觉所导致,奈一的手视乎并没有了往常的温度,即便我们的肉体相隔着数层布料我也能清晰的感觉到。
我们分开后的第二天,我如往常一般站在第一教学楼下拐角第二棵的杨柳树下等她下课,初冬的风已经带有了寒气,毫不客气的从我袖口钻进来给我一个热吻,我只好将双手插入浅蓝色的牛仔裤中。
“今天吃什么?”
“不吃了。”
我拉住她另一种落在大衣一侧的手,有些疑惑的望向刚刚拿着英语书出门的她,可奈一视乎并没有和我眼神交流的意思,只一个劲的低头看向我肚子或者腰带的位置。
“张风,我有点累了。”
“不如去买杯喝的?”
“这个季度好像又出了新品。”
“不了。”
“我们分手吧。”奈一抬起头,眼神黯淡,她的手冰冷且略带汗液,缓缓从我手中艰难的抽出。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
“我们应该也不属于一个世界”
“咖啡还是奶茶?”
“有事,先走了。”说完奈便如池边青蛙般跳跃几下消失在了密不透风的草丛中。我不知所措的站在悲伤的杨柳树下,它弯着腰晃动着本就不茂盛的枝叶。我首先想到的是否是咖啡的原因——奈一对咖啡一类的饮品一向不太感冒,沉默了15秒左右才恍然意识到——我失恋了。
自那场对话结束,我们的情侣身份走向了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