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 卡塔塔的守望（1 / 2）

第682章卡塔塔的守望

多年以后，当卡塔塔满头白发，垂垂老矣时，她哪都去不了，只能坐在自家的窗前，看着浓雾一如往日的从海面上涌来，如同纱帐一般笼罩在西山之上。每到这个时候，她准会想起自己当年独自跑到海边的那个早上。

当时她所在的部落有三百多人，像他们这样的部落大约有几十个，散落居住在从半岛的北端到南部的大苏尔之间的沿海地区，虽然各个部落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统一的群体，可是内华达山脉东边的部落把他们称为“Miwok”--米沃克人。

对了，卡塔塔在米沃克语里的意思是“翠鸟”。

跟部落里的其他人一样，卡塔塔一家住在一座以红杉木为骨架，外面包裹着红杉树皮的圆锥形房子里，屋内的直径差不多有三米，全家人都挤在里面；包括了父亲、母亲、哥哥、弟弟，还有她自己。

某个夏日的一天晚上，卡塔塔所在的部落里有一位名叫叫翱翔之鹰的老者找到酋长，说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酋长对此很重视，要知道翱翔之鹰是他们当中唯一能够跟鹰神沟通的人，他很快便召集了部落里的长老来到用于祈祷祭祀的“汗蒸小屋”。

“用不了多久，会有一条我们从未见过的白船将从海上来到我们这里。船很大，我们的‘tule船’和它比起来，就如同跳蚤和海狮一样，即便那些白皮人的船也无法与之相比。他们的武器要比西班牙人更加凶猛，即便是最强壮的白人战士，也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我在空中向下看，海峡对面那些白皮人被白船上的人赶去了南方，再也无法奴役我们。”

“鹰神告诉我，他将会远离我们，前往北方。而这里以后将是大片的耕地，我们都会住在方形的屋子里，身上穿着柔软的编织衣服.”

这时有人问道：“白船上的是什么人？”

“和我们外表差不多，又完全不同的人。他们有很神奇的药，将会挽救很多生命。”

部落里的萨满听到这话，急忙起身打断道：“大家不要相信翱翔之鹰的话。造物主绝不会抛弃我们！方形房子，多么可怕的东西！生病和死亡都是狼神提前安排好的，神赐予我们的食物也是有数的；如果没人生病和死亡，其他人就要挨饿。”

长老们听了都是沉默不语，翱翔之鹰见状只好转身出了“汗蒸小屋”，在一众部落男性的注视下，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太阳下山后，卡塔塔趁人不注意，悄悄的钻进翱翔之鹰的屋子里。老人像是病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偶尔会抬起眼皮看两眼，随后就又合上。

卡塔塔倒了一些水，等翱翔之鹰颤颤巍巍的接过喝了，她轻声道：“您的预言是真的吗？”

老人沉默片刻，睁开眼盯着她道：“很久以前，卡克努也看到了相同的幻象。”

米沃克人把创世神“Coyote”尊奉为自己的祖先，其外形就是一头狼，而卡克努则是狼神的孙子，他通常以游隼的面目出现在米沃克人的神话里。传说当卡克努结束了在人间的岁月，他变成了一只鸽子，然后飞进大地的深处和地下的领主石身怪战斗，用他所有的箭射杀了怪物，解救了很多人。石身怪死的时候，身体爆裂成碎片，变成了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山脉。而卡克努则和他解救的那些人一起生活在了地下世界，平静祥和。

“白船什么时候来？”卡塔塔又问道。

“天气转冷，枫叶变红，鹰神从海上将雾编织的衣服披在西山的山顶，白船就到了。”

翱翔之鹰伸手入怀，将一个用五彩斑斓的贝壳做成的项链递给了面前的女孩，随后便不再说话。

卡塔塔对老人的话毫无怀疑。根据部落里世代相传，早在两百多年前，也就是西班牙人刚在墨西哥的尤卡坦半岛建立殖民点的时候，翱翔之鹰的先祖，同时也是当时部落里的先知就曾做过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情形后来都一一应验。

在那个梦里，一群外表奇怪的人从大海上过来。他们的皮肤跟雪一样白，脸上生着长毛，乘坐的是一条奇怪的大船，上面有很大的白色翅膀，就像巨鸟一样。这些人拿着又长又锋利的刀子，还有又黑又长的管子，只要将其对准鸟和动物，生命就会被夺走。

其实不光是米沃克，北美大陆上的很多部落都有类似的预言。

加州的奥隆族在数百年前就有人梦到他们的家园将有异客来临。这些人有着灰色的眼睛，很聪明，懂得很多印第安人不知道的东西，但是他们将运用一切手段取得想要的东西。

温顿族的先知曾梦到一只白兔子吃掉了他们部落的一切。

又过了十几天，翱翔之鹰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从那之后，每当浓雾从海面上升起，卡塔塔都会来到海边眺望。

时间一晃一年过去了，当然，米沃克人的概念里是没有“月”的，他们的眼中只有四季。春季的浆果和草籽最是美味；夏季阳光炽热，奇花异草丛生；秋季的溪水中有数不清的鲑鱼，也是橡树子和坚果成熟的时候；冬季常常会下起小雨，但并不算寒冷。

卡塔塔等啊等，部落里的人都在笑话她，好在这种举动并没影响到谁，再加上她还是个女孩子，父母也就随她去了。

就在这段时间里，有更多的米沃克人被吸引到了海峡南面的西班牙人传教区，连卡塔塔所在的部落也有人驾舟过海，试图和对方交易。当这些印第安人怀着好奇，参加了由身穿深灰色长袍的修士们组织的“浸礼仪式”后愕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自由，想要再回部落根本不可能。

自1776年西班牙人在海峡对面建立要塞以来，如影随形的方济各会修道士们也随之而至。当一个印第安人参加了受洗后，人身自由就没了。他们每天都会在皮鞭和武器的驱赶下，在修士和监工的动辄呵斥下，从事着繁重的体力劳动，每天早中晚还要拖着疲惫的身躯参加弥撒。

如果一个印第安人早上没有来报到，他的住处就会被搜查；如果被发现擅自离开居住地，那他就会视同逃跑，要塞就会派出人手来围捕他。任何形式的逃跑通常都会遭到严厉的殴打和锁链加身，即便是最轻微的惩罚也要25皮鞭。

由于方济各会在人数上处于劣势，米沃克人任何形式的反抗都会遭到镇压。当印第安妇女们试图流产因遭受玷污而怀上的孩子时，修士们便会殴打她们，用铁链锁住，并剃光头发，规定每次弥撒都让妇女站在祭坛前，对着旁边一个木头雕刻的婴儿做忏悔。

此外，那些修士还会让受洗者带路，在要塞士兵的陪同下前往部落。等到了村子后，他们会通过诱骗或者威逼的方式，让部落中的婴儿和八岁以下的儿童全部接受洗礼。前者因为太小，会暂时留给母亲；后者全部带走，从此远离家人。

卡塔塔的哥哥在三年前就被这样给带走了，自此兄妹俩再也没见过，所以她非常不喜欢那些西班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