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八章 虎伏在道尚可为(1 / 2)
第786章虎伏在道尚可为
“听说,哈德门的税又涨了?”
“谁说不是呢!中午我给老豫丰往鼓楼的铺子送了两百斤烟叶,等过城门交完税,人家掌柜的脸色那叫一个难看。您猜怎么着?五钱五,涨了三分银!”说话的酒客吃了两口面,又端起酒碗抿了一口。
邻桌一个客人忍不住道:“这烟涨了还算不得什么,酒税、布税、绸缎、皮子全都涨了!从今儿个起,每百斤酒要征七钱银。”
屋里的一众酒客闻言都愣了一下,有人惊讶道:“此话当真?”
先前那人道:“城门口的告示都出来了!我下午路过时,好多人围在那看呢。”
众人闻言大哗。其中几个对如今形势稍有见识的,心头都浮现了一句歇后语,秋后的蚂蚱。
眼下的局面就跟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北海军打下了盛京和锦州,直逼宁远和山海关;山东那边已经打到了武定府,最北甚至越过了马颊河,占领了庆云县城。
这时有人冲着柜台里正在算账的中年人道:“掌柜的,咱这酒明儿不会也跟着涨价吧?”
正扒拉算盘珠子的关掌柜露出苦笑,解释道:“关某也不想啊,可要是崇文门的十八家酒商都涨了,咱这本小利薄的也只能跟着涨了。”
清代中期,京城的酒类销售被十八家酒商垄断,批发的门市都集中在崇文门外。京城内外只要是卖酒的,都要从那里进货。
一名客人叹息道:“酒喝不起了,烟叶抽不起了,您说这叫什么事啊!”
关掌柜一边扒拉算盘珠子,一边听着众人的议论,心知满清此举明摆着是要在西撤前对民间财富再进行一次掠夺。只是苦了眼前这些底层老百姓,关税加来加去,最终都要落在他们头上。
这时一名从伙房过来的伙计凑过来轻声道:“掌柜的,永业回来了。”
“人呢?”关掌柜眉梢一挑,心知让他查的事情应该有眉目了。
“他说这里人多,回院子了。”
“那这边你先盯着,我回去一趟。”
关掌柜从“长发号”门脸房的后门出来,往东穿过一条小巷,又顺着左首第一条胡同往里走,最后来到了胡同尽头一座独门独户的两进小院前,这里就是他的住处了。
他刚叩了两下门环,门豁啷一声开了半扇。里面的人提着个灯笼,看到是他,连忙闪身让了进去。等他来到堂屋门外,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削汉子正在那里等候。
“永业,吃饭了没?”
“俺不饿。掌柜的,人查到了。”
“进屋说。”关掌柜又对身后提灯笼的那人道:“去铺子端两碗烂肉面,永业跑了一天,怕是饿坏了。”
等两人进屋坐下,被称作“永业”的汉子便开口道:“我上午先是去了西单牌楼,过了晌午又跑了趟三里河,下午去了顺承门外,全都打听清楚了。”
关掌柜不慌不忙的给自己点上一根卷烟,道:“怎么说?”
“那人家在大兴,前些年在西单牌楼南首的西九如堂药铺学徒,出师后去了三里河一家名叫‘广顺堂’的药铺当伙计。据药铺的人说,那人挣了钱经常在外嫖娼,不到半年就染了脏病,身上还长了毒疮。人家药铺正经生意,东家哪能留这种人,两个月前便把他逐出了药铺。没了营生,身上还有病,他暂时也不敢回家,眼下在顺承门外的街道打更。”
顺承门也就是宣武门,前者是元代的称谓,到了明代才改的。不过京城的老百姓还是使用元代的叫法,历史上一直延续到了民国。比如朝阳门在元代叫做“齐化门”,崇文门是“哈德门”,西直门是“和义门”,德胜门是“健德门”,等等。
“一天能查出这么多,也是不容易了。这样,你再辛苦几天。从明天起,连着盯他三天,看看他平日都和什么人接触。然后就找个机会”
关掌柜说到这里,抬手做了个抹脖的手势。
永业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他不明白掌柜的为什么会对一个叫林清的更夫感兴趣,甚至还要除掉。他不知道的是,眼前的关掌柜其实也是一脑子浆糊。
这个命令是北海军情报局的一号人物王长生下达的,他不敢质疑,必须照办。当然,王长生绝对不会跟他们解释,这一命令其实出自远在万里之外的赵新。
对赵新来说,他可不想放任林清做大,然后哪天来个“攻打北京城事件”。就跟他强迫满清将川东流民交给自己一样,白莲教的根要挖,八卦教的根一样要挖。而且不光是林清,像李文成、冯克善、刘之协那些人全都要找出来,以绝后患!
乾隆五十九年十月二十八日,结束了辽东之旅的永和携带着北海军的答复书信,与同伴富察善一起回到了天津。
两人在直沽码头登岸后,用侍卫腰牌在驿站要了两匹快马,直奔京城。当他们望见灰蒙蒙的北京城墙时,已经到了十月的最后一天。
本来此行一切都挺顺利,谁知都到了家门口,过朝阳门的时候却出了状况。
后世很多人都对和珅掌管过的崇文门税关耳熟能详,殊不知明清时代京城的九门都有税关。别说带货和行李了,进城卖菜都得交两文钱的税。康熙时代的查嗣瑮就曾写过一首诗予以讽刺:九门征税一门专,马迹车尘互接连。内使自收花担税,朝朝插鬓掠双钱。
清代京城的税务机构大体分三块,其一是崇文门税务总局,其管辖的税关除了崇文门,还包括了卢沟桥、东坝、海淀、穆家峪、石匣、半壁店、张家口,总共八处;其二是左翼税局,负责东部的安定、东直、朝阳、东便、广渠、左安六门的税收;再有就是右翼税局,负责西部德胜、西直、阜成、西便、广安、右安、永定七门的税收。
身为家在京城的旗人,永和当然知道带行李进城要收税,他想着凭着侍卫腰牌,半吊钱怎么都够了,就从马褡子里取了钱。可他在拿钱的时候,城门口的税吏看到他和富察善的马褡子都是鼓鼓囊囊,再仔细打量两人的穿着、马匹,心里就有了计较,于是等两人来到闸口,张嘴就要每人五两才能放行。
永和跟富察善懒得争执,便亮出了烫有满汉合璧文字的侍卫腰牌,训斥道:“知道爷是谁吗?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那税吏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可说出去话泼出去的水,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再说了,只要没有皇命,甭说六品侍卫,就算亲王贝勒、一品大员带着行李进城一样要交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