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 一夜搅碎千秋梦(三)(1 / 2)
第784章一夜搅碎千秋梦(三)
关帝庙的正殿里,听到枪声的十几名八卦教分子被吓的惊慌失措,包括周天柱在内的一众骨干跪伏在刘氏父子身前发出哀求。
“圣帝老爷啊!求您施展法术,打退外面的北海兵!”
“真人,撒豆成兵!您快施展撒豆成兵啊!”
“只要今日能脱身,小人愿倾尽家财供奉您老人家!”
“三弟,你可是专门拜师学过的,眼下就看你了!”
刘成林面色凝重的从腰间取出一个黄色布袋,解开系着的带子,伸手从里面抓出了一把混着干草的黄豆。随后疾步来到香案前,将抓着草豆的左手在袅袅升起的香烟上转着圈的晃悠了几下,右手掐诀,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天真敕奏,驱使草豆,大变神兵,为吾行营。急呼速至,不得久停,听吾神咒,各付真行。神水一噀,草变豆成。急急如律令!”
他这番神神叨叨的咒语念完,抬手从香案上抓起拜师时供奉的清水一口喝进嘴里,然后照着手中的草豆就喷了出去。
“噗~~!”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刘成林摊开的左手,即便是身为内应的福保也是瞪着双眼,屏着呼吸,大气都不赶喘。
这可是法术啊!虽然看不大懂,可也是小刀剌屁股--开了眼了!在这一瞬间,时间好像变的无比漫长,殿内众人都是凝神静气,等待着奇迹的出现。可等了片刻,豆子还是豆子,草依然是草,啥状况都没有。
刘成林有些慌了。要知道他之前无论是私下演练还是给手下铁杆教徒演示,只要一口水喷出,都是罡风骤起,雾气昭昭,草豆消失,四周人影幢幢,兵戈铁甲碰撞之声不断。
说实在的,要没这手,他们父子四人也不可能蛊惑那么多人,令其死心塌地,甘愿拿出家中的钱粮供奉。
于是乎,刘成林再度右手掐诀,口中又念起了咒语,看样子是要再来一遍。
一旁的刘成立见三弟居然玩现了,心里这叫一着急上火,感觉头顶已经悬上了一把鬼头刀,即将斩落。谁知他这一着急,心里话竟然给嘀咕出来了。
“你倒是给我变啊!伱要再变不出来,咱爷们今天就真完了!”
话说“撒豆成兵”一词,最早见于北宋时期编撰的《新编五代史评话》,里面提到五代时期刘知远手下有个叫马殷的人,会使妖术,能呵茅成剑,撒豆成兵。当时还是李存勖亲兵的郭威提议先把这人杀了,如此太原城便唾手可得。
到了明代正统年间刊刻《道藏》时,“撒豆成兵”已经堂而皇之成了道家的“正统仙术”,真正的名称叫“草豆法”。
不过跟神话小说里的演绎有所不同,这一法术并不是随便找把豆子就行,而是要在一年中的五月五和七月七这两个特定时日开坛做法。在地上画个阵,还得准备一大堆的祭品和药物,从晚上七点念咒到第二天早上五点,整整一千遍,连着搞上七七四十九天,如此才能得到施法用的草豆。
在这一过程中,准备的豆草数量都是有限制的,不是说囤一屋子黄豆以后随便用,只能是大豆一斗二升和净草一束。说白了就是15斤大豆,干草一把。
招来的“兵马”分为上坛、中坛和下坛,这里只能大致说一下,具体就非常复杂了。上坛是指天上雷部的兵马,中坛是指五岳、城隍、土地的兵马,下坛则是五猖兵马。
别看“撒豆成兵”被吹的神乎其神,无往不克,可这玩意真要管用,道君皇帝能被金人俘虏?崇祯能被逼的找歪脖树上吊?单县刘氏家族能被清廷绞杀殆尽?
古人有句话总结的最好,叫“万般神通皆小技”。法术巫术之类的也就能在私密处耍点戏法骗骗人,真到国家机器出手镇压,别说撒豆了,就是孙大圣来了撒毛都没戏!“怎么不灵了?!三弟,嫩说话啊!”刘成立是真急了,抓着弟弟的胳膊,鼻涕眼泪都下来了。
“爹,大哥.俺尽力了。”刘成林深透了一口气,疲倦的靠在香案上,脸色惨白,就跟生了场大病一样。
咒已经念了三遍,香案上用作拜师仪式的三杯清水也都给喷完了,可除了左手弄的湿漉漉,“神兵”连鬼影子都没有。听到最有本事的儿子这么说,刘廷献的脸色变得愈发灰暗。
这时一个教徒突然变得状如疯癫,起身挥着拳头叫道:“不要怕!神兵招不来,咱们还有金刚护体!千手遮,万手挡,青龙白虎来护遮。急急急,杀杀杀,五圣老母在此!”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撒豆”都没戏,“金刚护体”能管用吗?早就听说北海兵的火铳比朝廷的都厉害,无坚不摧,任你穿多厚的铁甲,举多厚的盾牌都没用,一枪撂倒见阎王。
恰在此时,之前那种如同鬼嚎的声音又在外面响了起来,而且还离的非常近。别说刘氏父子等一众八卦教分子了,就连福保也感到了害怕,心说这用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啊,大夜里听着太渗人了!
鬼嚎声响了十几秒就停了,随后就听见一个嗓门低沉的男声道:“我说,里面的都闹够了没?外面的人都捆完了,现在该你们了!都给我麻利儿滚出来,跪地抱头!”
殿内一众八卦教徒无不面色煞白,反倒是刘成林壮着胆子大声道:“这位官爷,我等在此不过是乡民拜佛,练习拳脚,又没作奸犯科,为何无缘无故锁拿?”
外面的男声呵呵一笑,大声道:“好一个无缘无故!你们拜的哪门子佛?烧的哪门子香?!我看是无生老母,真空家乡吧!别他妈废话了,再不出来就要朝里面开枪了!看看是你的神功护体厉害还是枪子厉害!”
“爹!”听到外面的喊话,老大刘成立再也扛不住了,瘫坐在地,抱着刘廷献的腿嚎啕大哭。
他能不怕么,二十八年前,已经十五岁的刘成立亲眼见证了刘氏一族几十口被官兵抓走,曾经显赫百年的单县豪门刘家就此灰飞烟灭。
长期把持教首之位的大房刘省过一脉,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得亏刘廷献所在的二房从没参与过八卦教的事务,这才保住了项上人头,落了个永不得回乡的流放。
八年前,震卦大头目段文经事发,清廷虽没拿获到段文经,却查出了刘省过的儿子刘二洪就是时任的“中天教首”。结果刘二洪被抓获后就地斩首,已经发配给披甲人为奴十几年的三、四、五洪也都难逃一死,刘家大房传承算是彻底断了。
如今轮到他们二房了,可刘成立还没活够呢,他不想死。
问题是北海镇固然跟满清是死对头,可刘氏父子干的事,换了谁坐天下也饶不得!“唉~~~!”
一直没说话的刘廷献发出了叹息,知道自己的教主大梦终于结束了。假神遇到真神,用老家的话说那叫土地爷掏耳朵——崴泥!眼下唯一的指望,就是没参加开坛仪式的老二刘成器能逃出生天。
时间倒回二十多分钟前,北海军的信号弹还没上天,靠山屯里狗也没开始叫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