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四 朝云无觅处(1 / 2)
“她没说去哪里吗?”阿哑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跟丢了。”丫环也有些愧疚,低着头说道。
“那就去找吧,让妈妈把所有人派出去。若是天黑之前还找不着就回来。”轻轻心中担忧,但想着此时问责毫无意义,于是说道。
“记住,找到了,你们无罪;找不到的话——”找不到的话她又该怎么办?
“是。”丫环哪里还敢停留。元妈妈就像那老太君,这镜馆的主人是轻轻姑娘。姑娘素来是个好说话的,还不曾见到她动怒,可这样子,分明是找不到那个生得神仙似的阿哑就要化身恶魔了。
“阿哑,阿哑,你去哪里了?”她失神喃喃,这世上她好不容易有了个挂念的人,可不能出什么事啊。不行,还是去找他们帮忙吧。
“她反应如何?”主座上的人如冰似雪叫人不敢直视,只能低下头膜拜或是抬起头仰望。
“很镇定。”一身灰衣,面目沉稳。
“继续盯着。”很镇定是吗?原来自己不见了,她还是可以的。
“得令。”虽是饱受折磨却又心甘情愿,那里可是有美酒啊美酒。
西楼应原本是坐着,此时却是站起身来,步履从容,可袖子里微微崩起的手让他外泄了情绪。
天黑之后,藏梨镜馆里灯火通明,满厅的丫环侍从,没人说话。
“轻轻,明日再找吧。”最终还是元妈妈开了口。
“你们都下去。”看了一眼厅中的人,各个面色不安。“流芳、崔平,你们自己去领罚。”
“不用吧,是她自己跑不见的。”元妈妈出声到,那个哑巴,虽是长了好皮相,却从来不笑,真是让人不喜欢。
“妈妈,您去休息吧。”轻轻只是说了一句于是起身走人。
“流芳崔平,受罚或是发卖,你们自己选。”这下子,元妈妈也只能噤声,满厅的丫环侍从们都变了脸色。
姑娘闲散贪玩,从不理会馆中事务,除了财务都是元妈妈统管。这次,这次动怒,竟是让人胆战心惊至此。
阿哑,你去哪里了?轻轻出了镜馆,看着街面上人来人往,入耳是这世间风流地的莺声燕语。
明明宝马香车香满路,如何灯火阑珊处?
阿哑,你可知我只是一缕幽魂飘渺,无根无依,从拉着你的手开始,我已将你当作心尖肉,只愿你好,只愿你好。
此夜春意分明暖,奈何心凉。就算是春衫袅娜,也已经泪湿透。
轻轻在街上游走了许久,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灯火都已经稀稀落落,方才沿着来时的路回了镜馆。
容色宁静,只是一言不发,走过前厅,进了院子,站在梨涡小桥之上。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水中月,明明是残的。弯下腰去捞取,却是够不着,于是跪在离水最近的地方,低下身去,指尖触到梨涡的湖水,搅动一池春水,就连残月都碎成一片一片的流光。
“你瞧,乘风归去不可见姮娥,邻水掬月也是枉然。”她笑起来,轻轻地笑开,解下自己发间的发簪,任由长发垂落进水里。
“原本在想是不是做个名妓,逍遥洒脱到不想活那一天就死去;后来是想着教阿哑酿酒,看着她长大嫁个好夫君;如今,如今我是在想,万丈红尘都成空,是早些死去还是剪了你做个六根清净的方外人。”斜斜倚在临水的青石小桥上,姿态安然。
“阿哑,他们找不着你,他们也找不到你。你真像是我的一场梦,去似朝云无觅处。”月钩当空,万里同辉。
轻轻轻轻叹息道。
“算啦,想来是我太寂寞,对旁人上了心。”自嘲一般,总说着无牵无挂,却还是个俗人,她站起身来,步子轻快。没入黑暗的花木之中。
可听见一声推门的响声,然后万籁俱寂。
那些在暗处的人,皱了眉头,这话说给公子听,也不知道他会怎样?
她走近黑暗中,扑倒在床榻上,鼻间嗅到淡淡的气味,不是她的,是阿哑的味道。
叹了口气,脱了衣物睡下。只是眼泪滴滴落下来。
原来她是如此容易养成习惯,习惯了身边有个陪伴的人,也就会在回复一个人的时候黯然神伤。
你本是凉薄的人,何必?何必?
公子府。
“说完了。”对着窗台而立,看不到神情。
“是的。她现在已经睡下。”灰老头儿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说不出来。
“你去吧。”西楼应没有转身,少年郎,雪衣少年郎。
终于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灯光静默,侧脸沉静。
竟是这样吗?原来你是因为寂寞才对一个不知来历不知性别的人心心念念?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轻轻日复一日越发长成女子,这两年里,轻轻做了几件事。
第一件,酿酒,送人、出卖、埋藏。
第二件,收拾了阿哑的衣物锁在柜子里,从不打开,从不去看。
第三件,藏梨镜馆,终于不只是美酒出处,镜馆轻轻在凤陵里越来越负盛名。
第四件,放出了消息:藏梨轻轻,十七扫床待客。
这两年,公子西楼,长成了神仙人物,所到之处,莫不敬畏。
传闻:公子着雪衣,天下无美人;公子着墨衣,世间无女配。
传闻:公子武技无双,剑技卓绝。
传闻:公子无双,君王好重,功勋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