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鹰王走远，铁云再也支撑不住疲惫至极，一度饱受重伤的身躯，跪倒在冰凉的旷野之上。
其实，一度激发潜力，妄用内家真力，如非有非同凡响的真气修为护体，只怕现在五脏六腑都已经化为碎片了吧。
只有手中的这柄玄镔神剑支持着他。
插在地上的利剑，就像是悬立于天地之间的一座坟墓。
其实他一直都未来得及好好地看看这柄剑。
乌黑的剑鞘，乌黑雪亮的剑身，一体乌黑的剑柄！
整柄重剑用的是最顶级最神秘的乌金所铸就！
号称乌金，却不止境于乌金，更胜于乌金。
森寒的剑意更是与生自来，源源不绝，仿佛极地冰山仿佛亘古不息，非雄厚真气不足于抵御，非有缘不足于驾驭。
更奇妙的还有剑身上铭刻着的、神秘的文字图案······
这文字图案，仿佛蕴含着深奥的意义，仿佛能吸收天地间的灵气。
这实在是当得起玄镔神剑四字。
凌驾于天地玄黄四级之上的神级利器。
这确实是一柄好剑。
品级超越太多太多的凡品。看似古朴，却散发着浓厚到令人无法忽视的王者气势。平凡之剑与之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云泥之别。
就像是米粒之珠与皓月当空，其两者散发的光华确实是不可同日而语。
玄镔神剑最微妙的好处，只有握着剑柄的人方能感受得到。那一种心意相通、称心如意，那一种力度恰到好处，挥洒自如的感觉，是千金不易的。
这柄剑似乎是有灵意的，似乎是有剑魂的。
即使是一个不够自信，意志不算坚定的剑客握住这柄剑，也会油然而生出满胸的豪情、满怀的壮志来的。——虽然不是任何人都能抵御得住剑上的奇寒。
恰恰是这剑上透骨入心，仿佛亘古不变的奇寒，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此剑的归属。
握着这柄剑。剑上的奇寒仿佛和体内的寒脉之毒一脉相承的一样，隐隐之间，又在激发体内的真气自动地运转和修复。
握剑的手虽然冰寒，但有一种久违的暖意却涌上了痴子铁云的心头，不禁化作了仍在噙血的嘴角边、一丝苍白的微笑了。
这实在是苦难人获得上天垂怜而会心的微笑。
蓦然——
不知何时传来一声清朗的长啸。
从似是很远的地方，瞬间传至。
这独特的声音，仿佛有着一种神奇的力量，能令闻者彻悟一般。这声长啸，音律悠扬悦耳，声波激荡四方，竟有些神似伏魔之音了。
莫非也是灌注了内家功力么？
居然是使用了源远流长的“虎啸山林”神功。
未见其人已是先闻其声。
这会是一个多么强大的人物！
强忍体内不时袭来的创伤巨痛与失力困倦，铁云顿时站了起来。
一道灰蒙蒙的人影自辽远的地平线上闪现。
这道人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高大。
近了，更近了。
竟是一个神情肃穆，鹤发童颜，一派祥和之色的锦衣华袍老者。
“小兄弟。”身着锦绣华袍的老者唤道。
声声入心，隐隐有直透入云霄之势。
这声音在“虎啸山林”功力灌注之下，只像是半空中响起的一道惊雷，却是绵远悠长，宛如黄钟大吕音律一般回响。
“在下见过前辈!”铁云不觉抱拳施礼，问道，“前辈至此，似是有为而来，不知前辈有何赐教？”
“小兄弟言重了。”
老者神情庄重，微闭双目，“老夫仅是偶然路过此处，见如此旷野之中，竟似是有人，因此，顺路过来而已。”
铁云闻言，心中不禁更是暗暗吃惊。
这位锦袍老者还在数里以外，竟能见到“似是有人”，又在瞬息之间赶到此处，只此足见他的功力修为，已经达到了何等惊人的地步。
铁云震惊不已，不由问道，“敢问前辈名号如何称呼？”老者道，“老夫乃是灵峰山苦心！”
“原来是苦心大侠！”铁云不觉惊呼出口，“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拜见苦心大侠！”
他双手抱拳，深施一礼。
灵峰山是古武大陆顶尖显赫宗门之一，与莲池宫、幽王宫、凌虚山并列。
此人号称苦心大侠，竟是灵峰山派的掌门。
这原本就是强者为尊的古武大陆、偶像级的人物。多少人想瞻仰一面犹不可及，而今竟活生生地伫立在面前。
痴子不由得心生敬仰，倒头意欲再拜。
一股暗力轻轻地扶住了他。
声名显赫，名满天下的顶级宗门灵峰派掌门，苦心大侠，笑吟吟地凝望着他，朗声说道，“无需多礼。”
“是！”
铁云虽要大礼相待，但此际也不能强自施礼。
“不知小兄弟姓甚名谁，为何方人氏？”
“晚辈姓铁名云。”痴子恭敬言道。
苦心大侠颔首点头，“不知你是何人门下？”
“家师······”铁云想起师门规矩，欲言又止，不觉望着苦心大侠，“不知前辈为何问这些？”
苦心大侠言道，“小兄弟内力修为精深，且手握幽王宫独有的神兵玄镔神剑，老夫怀疑是幽王宫门下，故有此问。”
“晚辈并非幽王宫中之人!”铁云解释，“这柄剑是我自幽王宫直辖下的兵宫中取得的。”
“这么说，”苦心大侠沉吟道，“小兄弟竟与幽王宫一点儿瓜葛也没有了。”
“没有！”
苦心大侠注视着他，目光炯炯，仿佛能看透什么一样，摇了摇头，“小兄弟年纪尚轻，前途远大，奈何要学人说谎？”他声音虽然温和，但总是功力修为深厚的缘故，每一个字音都仿佛能融入人心。
铁云急了，讶然道，“未知前辈何出此言？”
苦心大侠正色道，“或许旁人不知，老夫却是知道得很清楚。玄镔神剑为幽王宫所专有。并非平常武林高手所能进入兵宫，窃取得之的。此其一。即使能够有幸进入兵宫内室秘处，平常之人也是无法使用该兵器的。既使内力修为再好的人，也难于长时间抵御剑上奇寒。此其二。”
“······”
痴子铁云不禁感到一片莫名的愕然。
苦心大侠叹了口气，“由此可知，小兄弟应与幽王宫有莫大的渊源。”铁云闻言，内心自然是震惊无比。
他不禁暗自想道，我得于进入兵宫，确系九死一生。玄镔神剑确系奇寒无比，能够驾驭是因体内天生寒脉之毒与之相互呼应，早于习惯了这般奇寒。
这也算是长年累月无时无刻不在被迫苦修得来的结果。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莫非之前所有的痛苦，都只是为了今日，能匹配这柄惊天动地的玄镔神剑吗？
只是为何自己体内，竟天生带有所谓的“寒脉之毒”？父亲铁鹏没有，自己偏偏却是自小就有，体质异常，倒是无暇思及了。
苦心大侠见他怔在当场，愈发坚定了内心的揣测，但仍问道，“小兄弟，老夫所言，应当正确吧？”
“不！”铁云朗声道，“晚辈不敢欺骗大侠，晚辈确实不是幽王宫中人，且与幽王宫结下了很深的梁子。”
“······”苦心大侠眉头微皱。
“我应该说，我会被幽王宫视之为敌······”痴子喃喃地说道。
苦心大侠目光充满疑惑地望着这痴子铁云，神情凝重，面沉如水，许久，却又摇了摇头。
“老夫虽然老眼昏花，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小兄弟应当就是幽王宫门下核心子弟······”苦心大侠声音清朗地说道，隐隐间似乎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是确认自己与幽王宫的渊源了！只是因为这柄奇寒无比的玄镔神剑么？
“前辈真不信么？”铁云心性淳朴，也还有些木讷，此刻不禁真是急了。
“放心吧，小兄弟！”
苦心大侠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苦笑，说道，“幽王宫虽为黑道组织，为武道正派不齿。但既已约定了九月重阳的决战，未到决战之时，老夫也不会过于难为你们幽王宫的人的。”
话里话外，其实透露出，他心里已是给铁云贴上了幽王宫核心弟子的标签。
“我不明白，前辈！”铁云这痴子却是浑然不知，心中只是一片惘然，“什么九月重阳的决战，指的是什么？”
“你们幽王宫早已公开发帖，邀约天下各派英雄，重阳齐聚幽城逐鹿，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苦心大侠神情庄重，一字一字地道。
其实他心情亦是万分沉重。
所谓逐鹿，自然是称雄争霸、胜者为王之意。
幽王宫据有边境幽城广袤无垠的土地，资产丰富，实力强大，号称超级宗门，一直以来都是野心勃勃、似有称霸天下之意。
如今羽翼已丰、实力更强，已经迫不及待要对各大门派动手吗？
想想一场浩劫大战已是迫在眉睫，江湖上又要掀起血雨腥风，不知会有多少家园即将毁坏、惨遭家破人亡的苦痛？铁云摇了摇头，表示确系不知情，问道，“幽城是在何处？决战，与何人决战，为何要决战？”
其实他刚刚从荒无人烟的深山出来不久，对于外界的认知也只是几本反复读诵的圣贤诗书，阅历尚浅，这样的询问也很正常。
只是苦心大侠修养虽好、却也是为之一怒，“老夫最不喜奸恶、狡诈反复，腹黑无耻之徒。”
“大侠误会了；晚辈委实不明白。”
苦心大侠瞪视着他，心中倍感恼怒，“小兄弟如此惺惺作态，实在是令人齿寒。”
“大侠既然如此认为，晚辈也无需多说了。”痴子铁云原本有些木讷，此刻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一拱手，长施一礼，“晚辈告辞。”
他转身向前走去。
苦心大侠沉吟片刻，扬声道，“小兄弟，且留步。”
铁云闻言，不觉驻足停留了下来，“前辈有何指教。”
苦心大侠指着地上的片片血痕，胸中燃起莫名的怒火，厉声叱道，“此处鲜血，为何人所流？”
许是早已认定铁云与幽王宫渊源太深，对这痴子已是抱有根深蒂固的成见。
“晚辈自己。”
铁云如实言道。
“施主逗留在这荒山野岭旷野之中，有何图谋？是否曾在此行凶？说！”“晚辈到这旷野，只是迎战鹰王山庄的人。确有争斗，但晚辈并未行凶！”
铁云声音清朗地说道。
他字音清晰，发自肺腑。
苦心大侠摇了摇头，“小兄弟，你们幽王宫中之人，本是奸恶之徒。如今，你所说的怎能让老夫相信？”
“不知前辈要怎样做？”
“人言幽王宫人阴险毒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你即在此犯下凶案，老夫岂能容你？!”苦心大侠双手汇聚真气，“小兄弟，你还是随老夫一行吧！”
“你要抓我？”
铁云惊呼出口。
然而，他尚未及多发一言，但觉眼前一花，苦心大侠竟已经瞬息攻到了他的面前，出手如电，轰出迅若奔雷的一掌······
好快的攻击！
几乎没有招架的余地！
铁云大惊之下，连忙奋力避开，身形暴射而去。
苦心大侠哪里容他暴退，立即随形附影，再度轰出功力凶猛、足可开山裂碑的一掌——
狂飙突起，席卷四面八方。
真气如浪潮奔涌，排山倒海汹涌而来。
巨大威压下，身躯仿佛都已经不受控制一样，连天龙步都已是来不及施展。
闪避退让亦是毫无可能。退无可退，铁云只能勉强运集余力，硬生生地出掌相抵对抗——
“嘭！”
两掌相击，爆发出雷鸣般的轰响。
真气余波所及，四面八方的砂石尽皆四散纷飞。
苦心大侠卓立当场，纹丝未动。仿佛亘古以来就是如此一样。
稚子心性的铁云，则被这雄浑浩瀚的真力，震的五脏六腑气血翻腾，仰天喷出一口血箭，狂退出五丈开外，方才勉力站稳身形。
身如败革飘絮。
命若游丝一线。
“小兄弟，且随老夫一行！”苦心大侠的声音再度响起，大喝一声，身躯电闪，又异常快速地扑了进来······
千钧一发之际——
铁云强忍身心苦痛，手中厚重、奇寒的长剑终于出鞘，寒气激荡四方，挽起数朵剑花，直攻而去——
却正是天龙三式的起手剑式，“龙王召唤”······
怎知他剑影暴射，苦心大侠亦似深深忌惮玄镔神剑寒气威力一般，身形飞闪，竟已消失不见，仿佛他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
铁云连忙收住剑势，凝神静立，静静等待苦心大侠的再现。
他自出师以来，阅历江湖，遍处凶险，“天龙三剑”剑式可说是无坚不摧，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玄镔神剑在手，虽不能说天下我有，但越级挑战比自己修为更高等级的强手，也不至于太落下风。
或者还会有望持平乃至反胜。
却不料今日竟然遇上了这样的顶尖高手。
究竟还是功力修为等级相差了太远么？
就在痴子恍惚之间，一缕指风，带着强大的真气，宛如闪电，激射而至——
这竟是能够洞穿岩石的真气激流！
传说中的绝技，传说中的一指神功!
一阳神指！狂飙似电，风起云涌。
痴子连忙侧身避开，反手狂轰出天龙三剑的第二式，“潜龙升天”——
顿时剑气森寒，所至之处，似欲结冰。
剑光大盛，倒海排山，笼罩四野——
虽然剑式未能真正练成，但如此威势，只怕同等级的高手也会在剑气笼罩下插翅难逃了吧？
然而，剑锋过处，只觉眼前人影忽如电闪，竟哪里还有攻击的目标？
传闻之中的“幻影步”！
苦心大侠竟然使用了名满天下的幻影步。
其实苦心大侠内心也是极为震惊！一般高手，岂能让他使用幻影步这般绝技呢？
归根结底还是这柄亘古深寒的玄镔神剑太厉害了！
以至于竟然让他使出了绝学。
绝技叠加奇招，虚无缥缈的“幻影步”配上迅猛强悍的“一阳神指!”
两种绝顶豪强的武技相加，爆发出了仿佛无穷无尽的威力!
毕竟名门大派的武学底蕴，深厚得不可思议。
又一缕指风如剑袭来，仿佛能穿透铁盾一般激射而至，铁云勉强闪避。
再一道指风剑力射来，倍感困窘的痴子闪避中已擦中小腿足部，顿时血流如注。
指风剑力源源不断如利箭狂袭——
指风剑力所及，碎石纷飞，声若沉雷。方圆数丈，似是无有空隙。
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毁灭的气息。
境遇如此恶劣，身在锐利强劲的指风剑力密集网中，哪怕是招架都很艰难了吧？
这历来凄苦的废材痴子，饱受磨砺却绝不屈服的苦命书生，此刻勉强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巨大压力笼罩着苦苦挣扎的、年轻、稚嫩的身心，死亡的阴影一如既往、如影随形无法驱除。
全身心都已充满创伤与疲倦!身上的血洞越来越多，血流未能停止。
干涸的血洞又被指风剑力射开······
热血流了又干，干了又流。
刻骨铭心的剧痛不断侵袭，痛苦已经麻木。
攻击四面八方无休无止，似乎已没有任何力气、也没有任何方式能够抵挡攻击。
意识模糊中，痴子似乎又看到了心中佳人秦无双姑娘美如明月的面容。
或许，或许，只有宛如仙子的秦无双，只有集梦幻般万千美好于一身的无双姑娘，只有她的伏魔之音，能够对抗乃至破解这样的困境吧。想那心中的绝色佳人，只是用芊芊玉手举起宝贵至极的白金洞箫，轻轻地吹奏一曲神秘、强大的伏魔之音！
哪怕只是短暂的一会，也足可抵挡这如此恐怖、如此强悍的指风剑网。
也足可让这修炼一阳神指的进攻者，气血翻腾、倒退、调整。
也足于让自身这废材的体质，化解寒脉之毒、得到片刻的安宁。
须知莲池宫核心弟子秦无双姑娘，刻苦修炼有成的伏魔之音，在绵绵真气、源源不断地灌注之下，正是面对群敌、克敌制胜的强大杀器。
哪怕面对功力修为超越自己的强敌也能越级制胜。
伏魔之音攻击的不只是练武的肉体，攻击更多的是修士的灵魂。
灵魂受到袭击，对于运行真气的修士而言，肉体自然难逃重创。
唯有铁云拥有寒脉之毒的废柴体质，由于与生俱来的痛苦磨砺，能抵御伏魔之音的侵袭，而能在脱胎换骨般巨大痛苦中提升功力修为，是绝无仅有的异数。
这也是铁云历来把痛苦当补药，心志够坚，方能承受此福。
所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其他修炼人士哪怕也会拥有极其稀有、高贵的血统天资或更特殊的体质，但如果无法承受这漫长、巨大的痛苦，也是无法到达这种境界的。
只是身处死亡的阴影中，在充满绝望的濒死状态中，废材心中想到秦无双，想到仙子一般的姑娘秦无双，想到更多的却是她的温声笑语，她的美丽高贵，她的千种柔情万般风情，心中无尽的苦涩终究涌入了一股甘泉般的甜美。
这或许是注定命运多舛，风雨飘摇的生命中唯一的甜美吧。
只是这辈子，似乎已经很难再见得到这心中的、仙子一样的佳了。
悲寂的时空，唯有异常凶猛的指风利箭，依然源源不断地、追命索魂般地袭来，从他难于抵御和闪避处，如毒蛇猛兽疯狂地袭来······
好多时候都能命中。
每命中一次，都能带来烈焰灼烧般的惨烈剧痛。
即使不是要害之处，也总是能不断令他伤痕累累，血流如注。
平常未曾经历过似他那般无时无刻痛苦磨砺的修士，面对这般艰难的处境，只怕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吧。
在这样实力悬殊的时刻，痴子铁云已是完全处于被虐的状态。
如此饱受痛苦地坚持了许久，又一道指风利箭射来，洞穿铁云的肩膀。
这道强悍的指风利箭，如此迅猛犀利，就像压倒水牛的最后一根稻草，终就使痴子失血过多，眼目眩昏，无法支撑地仆倒在空旷、冰冷、坚硬的野地上，昏死过去······
他倒在地上，闭上眼睛了。
身体已经倍受重创，五脏六腑都似在翻腾，热血已经似要流干了一样。他其实已经支撑了太久太久，其实已经很疲累了，唯有眼前还闪烁着心中佳人秦无双姑娘那绝色的身姿，醉美的身影。那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喜庆。
这种喜庆溢满心间。
这种喜庆汇入了脑海，融入了生命，化成了最后的动力。
哪怕情志已如失色的鲜花不断枯萎，哪怕意识已经逐渐模糊了。
此生可堪再造?
料想此生已经再无醒来时。
料想再醒来时已经是隔世。
所幸造化怜悯，绝处逢生、命不该绝。
恒信天佑良善!吉人自有天相！这样的昏迷、这般的昏死，也不知过了多久。
但见金乌西坠，又看玉兔东升。
感慨晨昏交替，时间似水流逝。
虽然还是寒冷，冰雪肆虐的冬天尚未过去，但春天的脚步已经近了。
在那辽远的旷野，热血渗透的地方，总有嫩绿的幼芽，在顽强地破土生长。
一缕真气，虽然微弱，却在昏死状态中的废材体内自主地运行，不断地循环壮大。
“云郎！”耳畔似乎听到了心中佳人、无双姑娘那吐气如兰，银铃般悦耳的声音。
“云郎，我在这，我在这儿呢，你来找我呀。”
仿佛又感知到绝色佳人那无比美貌的面容，婀娜多姿的身影，在春日百花中飘逸的、柔顺的秀发······
这是停留于昏迷之人脑海中的梦境。
这是一个充满温馨的梦境。
无限的情感汇聚于其中，化作了生机勃发的信念。
“无双！无双！”
他气息微弱，从心里，从颤动的、苍白的嘴唇中不断念着这个如此美丽、如此芬芳、如此令人相思刻骨、至死不渝的名字。
虽然几近无力发声，虽然声音几不可闻。有生以来，废材躯体时时刻刻都饱受痛苦，生命原是一片灰寂。
唯有这无比美好的回忆，已是他求生的最后的动力。
也正是这心中佳人的身影映入梦中，激发着求生的意志，激发着体内最后一点一滴的真气，不断地、顽强的自主运行，一丝一缕，艰难汇聚。
就像辽远的田野，顶着严寒破土而出的嫩绿幼芽，迎接着新生的希望。
模糊的意识也已逐步清晰。
麻木的中指似乎也已有了些许气血的运行，微微地颤动了。
那之前一直流淌着热血的伤口，因了长期寒脉之毒驱使、刻苦磨练而激发特异潜能的关系，不知何时已经自动止住流血了。
虽然命如秋草值寒霜，命如烂茅一般级，原本已是一钱不值。但感恩上苍的厚遇，天无绝人之路。
这在寒风中颤动的、生命的火苗终究并没有熄灭。
毕竟还有命。
有命就好!
真气自主继续运行，眼睛微微睁开。
刺目的强光映入眼帘，逐步清晰。
触目所及，尽是铁杆石柱。
当痴子铁云再度醒来时，发觉原来已经是身处于一座黑沉沉的牢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