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亢龙有悔，潜龙勿用（1 / 2）
王勿用眼前发白，差点晕过去。
合着你们进不去我家啊？！
那老子出来找你们干什么！？躲在楼里任你们骂，还能把我骂死不成。
老子这就回家，宅上一万年不出来……不对，等等，我把钥匙给他们了！！
王勿用悔恨的心把自己怼上了一万遍。
好端端在家里啥事也没有，自己把钥匙送了过来。现在反悔来不来得及？
叫起撞天屈的王勿用面上波澜不惊，心底惊涛骇浪，矛盾得精彩纷呈。
以心术时刻观察他的黄犀象则暗道：我去，不过是答应他能拜师而已。情绪波动大成这样？这孩子跟按剑楼真是仇深似海！！
加倍肯定了他复仇之心的黄犀象温和地拍了拍少年肩膀。
“勿用啊，即便日后你不入我景玄宫门下，黄某做不得你师长，今日相见也算有缘。你还有什么想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真的吗？
那钥匙可不可以还我……
知道自己拿回来也带不走，多半还得把自己送在这，这句话还是忍住了。
“我……我对修界的事，还有各门各派都比较感兴趣。想听听看，增加些见闻。”
王勿用是险些翻船，一个不慎差点死在这。现在自然不敢什么准备都没有地硬跟这些人熬。再翻一次车，他肯定要交代在这。收集信息就是了解敌人的第一步。
听在黄犀象耳朵里，这自然是想为日后择师门做准备。这里诸多门派既应允了要收他，跟他说说修行的见闻，各门各派的擅长，那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黄犀象本待要他自己去问，但又留了个心眼：万一外道中人看上了他，岂非是给自己添麻烦？这孩子有天赋，又在按剑楼待过，可不能就徒手让给了外道的崽子。
“这个简单，我……这样，青灯，你过来，你给勿用说说吧。他问什么你答什么。”
他唤得却是慕容世家阵营里的一个少年。
黄犀象四方奔波联络，此番更是只身前来，没带弟子门人随侍。慕容世家为表敬重，派了一个外门弟子跟随，服侍三餐茶食。几日下来，与黄犀象颇为熟稔。
当下一个青衣小仆应一声是，将王勿用领到一边去。
黄犀象自与几位首脑人物开始研究起‘回天秘钥’的用法来，无暇再管两个少年。
华青灯也是个少年，因身形羸弱，看来较十八岁的王勿用还要小两岁。不过凑近一瞧，却觉此人双目灵活，气度沉稳，不因瘦弱而教人轻视。
他平平淡淡地笑道。
“王兄。”
王勿用道：“别客气，直接叫我勿用。你叫青灯？”
华青灯显是对这杀败赤阳的少年颇有好感，点头笑道。
“我叫华初，草字青灯。勿用兄安好。”
话匣子打开，王勿用就不客气了。
天南地北，什么都要问上一嘴。不过想到华青灯年纪也不大，可能也不是很清楚，一开始就多绕在慕容世家上发问。
孰料华青灯年纪轻轻，腹笥甚丰，竟像是考不倒似的。问到哪派都是对答如流，而且吐属高雅斯文，半点不似佣仆。
慕容家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这么有内涵？
呜哇。
老爹你也太失败了。
我们按剑楼数遍上下也就我还算一表人才，锋叔算二表人才，其他的都只能拿去喂王八啊。
按剑楼里除了王家人，还是有一些仆人的。
不过厨房里烧菜的阿芳只会做酱。什么肉酱果酱菜酱之类的非常拿手，其余一概不做。王勿用今天吃的都是大酱卷饼。饼还是铁匠老李做的。
教人识字的鱼先生写字要先翻字典，裁缝牛婶从来没做过不破的衣裳，驯养猛兽看门的杨大爷，一个劲儿就知道养王八。搞得现在庄子里头乌龟横行。
其他的什么丫鬟小燕，家丁小吴等等，一叫干活就没影儿。
花园里的活儿全让大管家锋叔一个人干。
你说说你培养的这人。
跟人家慕容世家怎么比？
王勿用可不知道。
慕容世家对外门弟子要求极为严格。入门的头三年辰光都要在枯燥的练功里度过。每年还安插有三次审核，无法通过当即辞退。连名字都留不下一条。
即便熬过了头三年的审核，不再面临革名开除的风险。此后每年还是有两次考验，用以分配职务岗位。越是靠近核心的弟子，能得的点拨好处以及资源任务自然也越多。否则被安排到闲职熬上十年，修为不进反退，这辈子也只能碌碌无为。对不起曾付出过的辛苦。
所以门下弟子人人刻苦，不唯练功用心，也要求自己识字读书。
而能陪同主人自东海千里迢迢外出磨砺的华青灯，自然有其特异之处，不能以单纯佣仆目之。
华青灯抵达葫芦城后除了服侍黄犀象三餐饮食，等待吩咐，所有时间都应用在了消化城里的情报和局势上面。所以王勿用怎么问，都不出他所知的范围。
王勿用也算听得明白。
原来这次远征，各路人马所遣并非自家的一号人物。
如宁柏良、狼奇子等人，都是家族或者势力底下的小头目，能作为代表派遣，却不能真对局势有什么大的影响。
再不然就是如同赤阳和慕容容这样，世家大族的少年子弟，为将来积攒经验和见识。顺便历练提升实力。
问到慕容容，王勿用不禁好奇地多问了一句。
“那位姑娘很厉害么？”
“二小姐自然是厉害的。”华青灯恭敬地道：“二小姐的剑法是夫人亲自教的。年纪轻轻就能修行《洄远九刺》，在慕容家也是罕有的殊荣。”
王勿用对曾救过他的慕容容甚有好感，笑道：“不知道我能不能拜她为师？”
华青灯笑道：“二小姐虽然待外人冷淡些，实则性子很好。不过收徒一事，慕容家家规极严，自己也做不了主。”
“嗯嗯，这个我知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那么这次慕容家来的人当中，最厉害的就是二小姐了？”
他不知不觉跟了华青灯喊起了二小姐，也没觉得哪里奇怪。
“倒不一定，宁公子入了‘苍溟阁’。二小姐学的，他也能学到。而且他比二小姐年纪大些，说不定修为也要高些。”
“那你们之中最厉害的，就是宁公子了？”
“宁公子当然也是厉害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知是否错觉，华青灯这一刻似乎脸色有点发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大小姐肯定要更……没什么，勿用兄，这个问题咱们先不说了！”
不知怎地，王勿用也被他说得心里发毛，又不知道他说的‘大小姐’是什么人。跟着糊里糊涂地点头，又换了其他问题来问。
据华青灯所说，此间最具势力的，该是黄犀象和宁柏良，分别代表了景玄宫和慕容世家。
再来就是有一个全身裹在黑衣服里的，骷髅岩的代表。
自从来到葫芦城，骷髅岩的人就一直没说过话。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听了一通之后，王勿用发现了一件很关键的事。
这么说光靠按剑楼的大门，也不算绝对的安全啊。
来的全都是各大势力的第二线人物。他们这些人破不了门，只是因为他们修为不够，只能等一个宝具。万一后头再来个真厉害的，而我傻傻地坐在家里，岂不是又送一次人头？
这么一想，适才的悔恨也就压低大半。出门这一趟也不是全无收获。又觉得自己外逃的计划再度具备了可行性，说不定拜师这条路还真要走。
华青灯又道：“其实即便勿用兄的回天秘钥今日不出现，也并非全然无法可想。”
“嗯？为什么？”
“其实我们已有了对策。能以其他宝具开门。虽不如回天秘钥这般通行无阻，但将门打开一瞬，多半还能办到。”
王勿用听得冷汗直流，有一种自己小命仍在纯是因为走运的感觉。要是再晚两天出门，说不定真会让人在睡梦之中摘走了首级，丢尽按剑楼的脸。
这按剑楼的脸丢了也就丢了，我的脑袋可不能丢啊。
“那你们干嘛不直接开门？在这里干耗着？”
“因为如果真的开门，那就势必要与按剑楼主动手了，局势再无转圜余地，我们当时还想要继续观望。而且我们慕容家首当其冲，并不划算。所以我们一直都没说出来。”
王勿用左右看看，小声道：“那你对我这么一个外人讲，岂非……”
“一来，回天秘钥在所有人面前出现，局势已挑明，肯定就要动手了。保密已没有必要。二来，并不是只有我慕容家有开门的法子。其他家定然也有，只是他们都出于差不多的原因，没有人说罢了。”
王勿用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这些人各有立场。不只是在防着按剑楼，彼此之间也在提防。怕被窥破虚实。其实暗地里都在活动。
“那他们现在得了钥匙，是不是马上就要杀进按剑楼去，放火杀人了？”
华青灯不禁苦笑：“哪有这么简单？这可是按剑楼啊。”
不过觉得王勿用是身怀血海深仇，报仇心切，对他的话也不以为怪。
“即便真能开门，我们也只能站在楼下，依照过往的规矩，向按剑楼主挑战。”
王大虎曾在的年代，按剑封刀，以一人之力令整个刀剑界风声鹤唳，却打得他们服服帖帖。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按剑楼的规矩。
——按剑楼从来不禁挑战。
只要怀揣刀剑，便能随时上门挑战楼主。只要有实力，随时欢迎拆了按剑楼的招牌。
这次葫芦城群聚的这些人，如果真按照赤阳所说，开门之后进去杀人放火，那就是与按剑楼结下死仇。
新任的按剑楼主只消有他传闻中，又或是他爹一半的实力，血流成河，枯骨万里会是注定要出现的画面。
那是谁都付不起的代价——这包括在座所有的人及其背后的势力。
但如果仅是依照过去的规矩，向按剑楼主挑战，哪怕不敌，也不会招致最坏的结果。
王勿用听得心里狂翻白眼。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怕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还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