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最黑暗时刻(2 / 2)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那是一栋三层的小厂房,一楼有几个房间,是管理人员住的。二楼是生产车间。
早上七点就开始上班,工厂不提供早餐,所以六点半就要起床,排队漱洗完后,自己到工厂门口买早餐。东莞被称为“世界工厂”,除了打工者数量多得难以想象,也产生了遍布满地的走鬼档,所以找吃的东西一点不难。当然也有的人直接不吃,等到12点中午下班吃午饭。
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高楼林立的繁荣,车水马龙的道路,往来不绝的行人,一切都与我们无关,我们的世界,就在这三层的小房子里。甚至隔床而卧的工友,大家彼此也基本没有交流,捍卫着自己微小的心灵空间,处处充满防范。
中午和傍晚各有一个小时吃饭休息的时间,然后一直加班到晚上11点,一天的工作才结束。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但伙食只有油渣和青菜。很多人只做二三天就承受不了,我们进来的第二天就走了1多人。我那亲戚的朋友家小孩,也只待了5天。
厂方也不留,任由人走,所以一大奇观就是每天不停有人离开,然后又不停有新人进来。后来我便觉得他们纯粹是为了骗取每人入职时的6元费用,钱不多,但如此高的流量频次,长远来说,绝对可观。
工厂是生产玩具的,到我们手上时是一些半成品的小狗,我们的工作是缝制小狗的脚趾。很简单,基本一下子就学会。但质检会一只一只地检查,不合格的便返工。
我按当时的工价算了一下,一般的工人,一天的工钱只有二三元;就算非常熟练的工人,一天下来也就七八元,这就很诡异了。要知道,我最初进入平洲的工厂时,作为学徒工,一个月也有三百元工资。
而更诡异的是几天后,主管把我们之前做的那批小狗玩具丢给我们,让我们拆了重新缝制,也不说理由。我再没有社会经验,到了这时也觉得有问题了。
我马上与广州工厂联系好过去面试,当时我已经铁了心要走的了,没有等到请假批准便过了广州,面试成功当天马不停蹄又赶回东莞。
回到工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点多了。我打算趁着没人注意,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就走。
趁着下班进出的人群,我混进了宿舍。还没1分钟,主管带着几个人进入宿舍,说我违反厂规,按旷工处理,要开除我,限令马上离开。
原哲想跟着我走,但想到出了工厂门口,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他留在这里,至少有最低的安全保障。所以我让他暂且先留下,第二天早上再说。
出来后,我不知道何去何从,只知道这个地方叫中堂,其他一无所知。况且已近深夜,那种由心而发的恐惧,充斥着我全身每一根神经。但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哭,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依靠,眼泪解决不了我的处境。
我的暂住证,在离职前我交还给了工厂。后来我一直没想明白,这个傻瓜行为估计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会做。
为了避免会有可能被当作三无人员收容,我只好花25元找了一个旅店。老板上下打量了我半分钟,确认我不是恐怖分子,押了我的身份证,带我进了一个单人房。
第二天一早,原哲带上我们的行李,离开了那个血汗工厂。我让他先回家,等我在广州安定下来后,再想办法带他进厂。
有了这段短短的人生经历,他对社会闯荡的艰难性有了初步的认识。而我的妈妈,知道我们过得如此坎坷,在电话里一直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