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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病(2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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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结论比较搪塞,称父亲的病为恶阻。

恶阻,一种比癌更可怕的病,是癌之父。

专家向儿女们解释说,造成父亲这种病的最直接原因是生活,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之生病后没有直接得到最有效的治疗,造成免疫系统低下,又加之在县城医院误诊为结核的错误治疗下,导致骨髓中的造血机能严重失调,从而形成那些怪异荒诞的可恶细胞。

四哥听到报告与解释后,一下子整个身子就软了下去,恶阻,本身就意味着死亡。

大哥开始抱怨,说这病是老太婆长期给父亲吃没有营养的饭菜造成的。

四嫂开始后悔,认为父亲没能及时得到医治是因她与父亲为官司的事顶过嘴。

小姐姐很是悲伤,她责怪当儿子的没能将父亲及时送往高级医院里来。

大家都把结论瞒着,对父亲说,只是结核病,坚持就是胜利。父亲说,不管什么病,都不要瞒着他,他尊重病毒,说这是完成生命之旅的终结者,是世界上最讲辩证法的专家。父亲反倒用乐观来开导儿女们,这让大家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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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天,父亲的病房里来了一个生病的年轻人,二十出头,他的父亲看上去比我的父亲还老,但实质年龄才四十几岁,是为孩子的病急老的,是个“年轻的老人”。

“年轻的老人”照料着孩子,成天悄悄落泪。我的父亲开导他,叫他要放愉快些,用意志力去战胜病魔。“年轻的老人”告诉父亲,他是从农村来的,儿子本在大学里读了一年书,但自从得病后家里就更加的贫困了,儿子不得不退学,为了尽量节约点钱,一直就在乡下找人治疗,可是医生们换了好多个,个个都说不准病因,眼看着曾经活蹦乱跳的儿子一天天的衰弱下去,这才在亲戚那里东借西凑的搞了点钱来省城这家好医院检查病因,如果能检查出真正的病因来,他就会带着儿子回乡下去找人对症下药,这样可以节约很多钱。

父亲说,那怎么行呢,乡下医疗卫生实在太差,还是想办法在这里治吧,孩子毕竟那么年轻,人生的路才刚开了个头。

“年轻的老人”回答说,住不起,住不起,这里每天至少要花两三千,这是个天文数字。说罢,“年轻的老人”不断的用手使劲的捶胸顿足,似乎在埋怨自己的命运,尔后又双手合十的在祈祷着什么,似乎把生的希望完全托付给了上天。

他的儿子也总是侧过脸去悄悄的流泪,很多时候,儿子还安慰着老人,叫他想快乐的事,说自己还很年轻,身体的抵抗力还很强。每每这时,他的父亲就会给他轻声哼山歌,只是那声音总是在颤抖,在往人的肉里钻。“年轻的老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是他晚年的寄托和生存的希望呀。孩子的母亲除了做农活还要每天给一家洗衣店洗衣服和再做点针线活来维持家中的生计,因为孩子的爷爷婆婆还在。

孩子的检查报告也是一周后才出来的,原来他患的是白血病。

当“年轻的老人”得知这一病情后,便跪在走廊里大喊苍天。医生听到呼号声走过去,告诉“年轻的老人”,说孩子的白血病,好在发现及时,还是可以治愈的,只是必须要找到合适的配型和换骨髓,不过那需要很多的钱。“年轻的老人”根本没有这笔钱,他跪在医生面前,一个劲的叩头,求他们救救孩子。

医生马上叫他站起来,叫他不要在医院里喊天,出去喊些钱来就行,这不是慈善事业,给他说了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最后医生叫他去找院长。

“年轻的老人”还真的鼓起勇气去找院长了,在院长的豪华家属别墅区等了一整夜,第二天上午好不容易才见到院长的乌龟小轿车,他上去拦住,并向他跪拜。院长很不耐烦,连说几个晦气,便缩进车里,屁股一冒烟,兀地开走了,只留下一串院长车内孩子稚气的笑声。

“年轻的老人”只得蔫答答的回到儿子的身边,与孩子一起收拾着行李,准备回家等死,或者到附近一个观音庙不断的烧香。

父亲已猜到了什么,便劝孩子他爹尽量的去找点钱来,回老家再试试看。说罢父亲示意大哥把水果分些给孩子。父亲还从衣袋里摸出两百块钱来,示意大哥交给老人,却被大哥死死按住小声道,这,起不了作用。

“年轻的老人”听了父亲的话,叫家中的妻子卖掉了房子。

第三天,他的妻子拿着三百块钱赶到医院里来了,说这三百块钱就是卖房子的钱。我的父亲一点也不敢相信,说这怎么可能才卖三百块呢。那位妇女哽咽着说,房子是几间土坯给筑起来的,还是一个叫二叔的人看在孩子的面上才给买下的。

妇女的脸好黑,黑得连枪都打不穿似的,要不是眼睛里有点眼白,几乎是很难找到眼睛。她是被无法言喻的艰辛生活给折磨成这样的,看上去,她比“年轻的老人”更老,四十几伛偻着背了,象怀疑脚下泥土般的弯着腰,也许她早就直不起来了,是现实生活压弯了她的脊梁。

三百块钱递给医生,当然只会招来一阵银铃般的笑。下午,医院就叫他们走人了。

这点钱连路费都不够呀,父亲还是示意大哥把自己衣袋中的两百块钱交给“年轻的老人”,大哥捏着钱,说过会儿给他,如果当着你的面给钱,他们肯定是不会要的。

父亲泪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收拾行李,心中多了落寞的感觉。父亲叫“年轻的老人”把电话给他,“年轻的老人”说没有电话,于是父亲只细心的记下了他家的地址,把他列入那张一直压在怀里的皱巴巴的老人名单上。

旁边的床空了,不到一会儿,马上又填了一个中年人,只是这个中年人很有钱,是个大工厂的高管,据说服侍他的是一个专门高薪租来的美女。

说她是美女,还的确是个美女,身段妖娆,玉指如歌,红唇绰约,目光咬人。她的任务就是不失时机的在中年人身上顺便找几个具有象征性的穴位,切切磋磋、游游弋弋,在父亲的眼中,那种凉快的手法叫手腕或手段。

中年人告诉父亲,他得的病叫厌食症,只要心情不好时就会不想吃饭。父亲笑了笑,说这种病得从心底医治。中年人觉得莫名其妙,第二天便要求转房,医生们为他忙得不亦乐乎。父亲也得到了片刻安静。

一天早上,父亲刚做完抽脊髓的活检后,便拉住四哥的手,叫他必须马上赶回去安排一下大姐的幺女儿生小孩住院的事情。四哥很吃惊,父亲怎么知道这事的呀。原来父亲也在天天的想并默算着儿女们生活中的桩桩事情。父亲再三吩咐四哥一定要叫大姐把女儿送到县城的医院去。父亲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大姐曾经有四个女儿,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两个了,前两个都是生小孩难产,连小孩带母亲一并死在区医院,乡下的医院实在是太简陋、医疗卫生实在是太令人痛心疾首了。四哥叫父亲放心的养病吧,他马上回去替外姪女办理入院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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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与四嫂叫小姐姐与姐夫和大哥陪护着父亲。临别的时候,四哥到医院去看父亲,父亲显得很安祥,父亲还叮嘱四哥心胸放宽广点,安心工作,说病好以后就与他们一起住,叫四哥回去先看看妈妈,家里的电话怎么总打不通。

四哥发现大哥不在身边,便问父亲是怎么回事,父亲说,他这两天都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四哥觉得诧异,便打他手机,大哥说他在做点小业务,找点活钱。

原来,大哥真的抽空去替人排队挂号了,唉,四哥哭笑不得,好在小姐姐们在,她说干脆白天由她们去服侍,四哥这才放心的走了。

四哥回家后,我问他,父亲的病怎样,四哥无望的摇了摇头。四哥说父亲一直低烧不止,腹水越来越多,父亲在一天天消瘦下去。

我似乎听到父亲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稀,越来越淡,越来越浅,越来越叫人心痛难忍。

父亲的病已滑向黑暗的深潭,我担心他突然离我而去,他温暖如春的背影是展开的精神大厦,令我这个不甘落入世俗窠臼的思想的游子能时时回归到自我的构建与完善之中。想起父亲时浓时淡的背影,我的泪水一阵接一阵的滂沱。

泊在父亲温暖的背影里,孵化伤痛,在冷漠隔膜的世界,孵化出热情洋溢的葡萄藤,让我穿越淡泊和冷酷,舒展碧绿的身心,让我串起所有的游戏规则,联袂微笑。

泊在父亲温暖的背影里有多好,坚冰不能冰僵我、打碎我了,那些混杂的等级不能划分我了,那些陈规陋习均可被省去了,我又可以回到孩提时代,捡回稚嫩的单纯。

泊在父亲温暖的背影里,我忘记了窘迫、划去了贪婪、吮吸着宁静,在背影的都市里,经营苦涩的橄榄枝。

我是一竖柔弱的小草,能在父亲温暖融融的背影里干枯,那也是美的母体中留给我最后的那一坚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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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却异常的坚强,每天他都要鼓起勇气配合医生们的治疗。他的屁股全是针眼,他的手臂已经干枯。父亲没有多少力气了,连起床也得由人扶着。

父亲的眼睛依然很警醒,头脑仍然很清醒。父亲对小姐姐说,自己不会有事的,他在用意志战胜病魔。的确父亲的意志非常人能比,医生在他的脊梁上打洞抽出骨髓,父亲总会用牙齿咬住自己龟裂的嘴唇。医生们也不忍心用电钻去钻这位老人的脊梁,毕竟父亲只剩下这堆精神与意志力了。每次抽完骨髓后护士都要用担架把父亲送回病房,这时父亲只是平静的躺着,不能侧身,他出神的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嘴里不停的小声念叨,活下去,一定得活下去。

远在陕西的二哥打来电话,吩咐大哥,无论花多少的钱也要把父亲的病治好,肾不好就换肾,血不好就换血,父亲一生吃了那么多的苦,他是整个家庭的综合力量,也是全村的精神标本,不能失去父亲,不能因痛惜几个钱就放弃医治。大哥听后说,好吧,再去问问医生们下一部的治疗方案。

呆在家中的妈妈思想起了重大变化,她听说父亲的病很难医治的时候,就为自己的后路做了最简单也最无情的打算。

她的侄儿来到妈妈家,鼓吹父亲死后她就会遭到冷落,叫妈妈先给自己的后路想好。妈妈的头脑也比较简单,觉得自己的侄儿也许才更可靠,于是叫他把父亲留在家中供他们晚年养老的存折全部取出,还翻箱倒柜的把整个家搞了个底朝天。

自从父亲进入晚年后,他便节衣缩食,给妈妈存了六万元钱,这些钱好多是小姐姐给父亲寄去改善晚年生活的,当然也有儿女们私下给的。父亲就把这些钱存了下来。具体是多少,儿女们也不知道,因为父亲总瞒着。

父亲存这笔钱的主要用途有两个:一是如果自己先去了,这就是留给后妈的基本生活费用;二是能给儿女们尽量的减少经济上的压力和物质上的负担,让他们安心的工作,让他们能把自己的子女培养成才。

父亲的折子是活期,只有一万五的钱是死期(定期,这笔死期的钱父亲是想全用在妈妈百年限满时的丧事上,父亲不想给儿女们,尤其是儿子们任何一点负担与压力。

然而,当父亲病危期间,妈妈的侄儿取走了除定期之外的所有活期存折。这被取走的钱由妈妈的侄儿保存,他的侄儿说,这样你就会放心了,以后想用钱时就到他那里去拿。

妈妈的侄儿替妈妈悄悄取走活期的钱后没过几天,又叫妈妈带着父亲的身份证想把定期的钱也一个不剩的全部取走。然而,他们不知道密码,父亲也从来没有告诉他,甚至于连这笔定期存折单据也是藏着的,如果不是侦探,是很难找到它的。母亲的侄儿把父亲所有的衣服全部捏了一遍,把所有的门缝也用小刀子细心的剔过,把房子上的瓦片也仔细的查找过。妈妈开始怀疑没存这笔钱,叫侄儿不要再找了,侄儿说他就不信邪,反正在这个家中,钱,不会跑到别处去的。妈妈听后说,也有可能被老头子用瓦罐或者小缸给埋藏在自留地里。于是,第二天,妈妈的侄儿便带着锄头,由妈妈带路,到了父亲的自留地中到处挖掘潜力。白费了一天的力气,后来,到了第三天傍晚时,才意外的从家中的一个烂帽子里给找到了。

找到后,妈妈的侄儿就同妈妈一道去银行领取,但因不知道密码,很是着急。妈妈的侄儿用父亲的生日和身份证数字猜了一会儿,但取款机提示密码错误,侄儿只得让妈妈壮起胆子打电话到成都,向父亲问。父亲听到后感到莫名的茫然,妈妈不问他的病情却反复问他的密码,这让父亲感到彻底失望,长叹一声,道,我还没有死啦。于是把手机啪的一声关掉。

妈妈的侄儿与小镇上的银行信贷员是亲戚,他以利益的方式叫信贷员不要说出谁来取钱的这件事。

半个月后,妈妈的侄儿开始动工修建一幢两层楼的小洋房,一时间他成为山民们尊重的偶像。

当父亲痛感到自己的婚姻失败时,他的病情便再次加剧了,成了个干人似的……

父亲严肃成课堂。

人性究竟是什么,不好说清楚的时候我就只有一种解答,就是不同于兽性的性。那么兽性又是什么,我想最好的解答就是没有道德的性。那么道德又是什么,就是遵循人性秩序吧。当金钱作用于人性的时候,首先崩溃的便是人的道德,让人处于精神的无序状态,那时人已经退化为赤裸裸的猫科动物了,既有虎的凶狠样子,又有猫的一副奴颜软骨,可以说整个形象已经被彻底的扭曲,顶多是披张人皮,或摆设出人的模具,混入人群的队伍中学说些人话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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