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杨倩（2 / 2）

“杨倩，该回去了。”

一位老婆婆对着杨倩说道。杨倩听不见她的声音，继续跪在坟旁哭着。老婆婆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去了。

杨倩看着墓碑上写着的字，杨秀芳之墓。是杨倩的奶奶，也是她在世的唯一亲人。

杨倩小时候发过一场高烧，然后就聋了，于是跟着也哑了，因为没有听到别人怎么说话，所以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话。杨倩被自己的原生家庭抛弃，这个又聋又哑的小女孩，被一个无依无靠的奶奶捡到，奶奶一生未嫁，世上也没有亲人。

两个孤单的灵魂就这样相遇了。

不知道是她捡到了她，还是她捡到了她。

幸运的是村子很小，大家都很友善，所以杨倩小时候的生活也没有压力。隔三岔五就会有村里的乡亲们送来的各种吃的。

而随着时间流逝，老奶奶越来越老了，刚刚高考完的杨倩想留下照顾奶奶，被奶奶骂了，她告诉杨倩，不要一辈子都呆在这个村子里，像自己一样。让杨倩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样才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杨倩最后还是去了，带着对奶奶的担心，乡亲们都说会照顾奶奶的，让她放心去上学。身为聋哑人的杨倩，生活处处都是不便。

她会担心听不到车站的广播而早早排队，会因为听不到出租车司机的话，而不明白该不该上车，她在街上被人叫住也不明白对方说了半天想表达什么。

她只能用写着的一张卡片告诉人们，

“我听不见，我说不了。”

每次，人们看到她的卡片，都会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说了半天没有反应，然后带着一个可怜的眼神看着杨倩，就转身离去。有些还会用蹩脚的动作比划着自己的意思，可杨倩只能苦笑摇头，表示自己看不懂。

虽然杨倩并不是那种一眼就能惊艳到人们的长相，可她干净的气质，还有善意的微笑，总会吸引很多男生来加微信，但当他们知道杨倩是聋哑人后，又都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们总是会不自觉地可怜杨倩，但杨倩并不需要他们的可怜，她有自己的学习，有自己的工作，能够自己生活。杨倩总是不理解，为什么那些路人在得知自己是聋哑人后就会露出一种可怜的眼神，仿佛聋哑人就不能有幸福的生活一样。

好在手机店的经理是个善良的人，他也有一个聋哑的女儿，所以他让杨倩来手机店当导购。若是没有相似的经历，人和人之间很难有感同身受。经理对杨倩的善意是带有目的性的，他希望将来自己的女儿也能遇见这样的善良，所以他付出，并且期待回报。

杨倩在当导购的日子里，虽然一边要去聋哑学校学习，一边要来工作。但她并不觉得累，对她来说，能够靠自己的双手生活，就不会被别人可怜了。可来买手机的人，都会因为杨倩是聋哑人，而露出奇怪的神情。经理虽然对杨倩善良，但他也会因为客人看起来是否有钱而用不同的态度。所以经理，在对有钱的客人露出异样的眼光看杨倩的时候，就会保持沉默，遇到没钱的客人的时候，就会教育别人。

杨倩的生活就这样平静的过着，直到一个带着奇怪面具的人出现，杨倩看到这个带着凶狠面具的人一直看着自己，背后有些发凉，就赶忙看向别处。而这个男子却走向了自己，他对自己说着什么。

杨倩本想找经理，可经理今天刚好不在。杨倩就用手语回复他，男子挠了挠头，然后拿出纸笔写道：

“我可以来买手机吗？”

杨倩也在上面写道：

“可以，你可以随便挑你喜欢的。”

男子走进手机店，在里面转了半天，但并没有买，他一直偷偷的看向杨倩，杨倩虽然没有拆穿他，但早就发现了他的眼光。

最后，快关门了，杨倩给男子推荐了一个手机，面具男立刻掏钱买了。

杨倩还在纸上写道，

“为什么要戴一个那么吓人的面具呢？”

男子没有回应，拿着手机就赶紧跑开了。

第二天，那个面具男换了一个黄色的滑稽面具，蹲在购物中心得另一头，一直偷看着杨倩。杨倩也发现了他，对着他打招呼。但面具男转身就逃跑了。

连着一个星期，那个面具男都会躲在垃圾桶后面看着杨倩，杨倩也不再打招呼，就让他偷偷看着。

直到昨天，面具男来买手机，他用很不熟练得手语给杨倩打招呼，杨倩非常惊讶，也很欣喜，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

可面具男刚走后，杨倩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村长打来得，说她的奶奶去世了。

就是如此的突然，没有任何的征兆，突然就去世了。

杨倩一下愣住了，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她只是觉得突然少了什么。那个小时候一直给自己编辫子的奶奶，一直给自己扇扇子的奶奶，突然就再也见不到了。

杨倩赶紧买了车票回家，她以为还能见到最后一面。

可当杨倩终于到村里时候，奶奶的身上只剩下一个白布，奶奶的手里拿着一个金镯子，那是小时候杨倩要的嫁妆，她没想到奶奶到去世还在想着自己小时候的胡话。

奶奶不识字，所以她没有给杨倩留下任何信件，她缝里一个鸳鸯被子，是留给杨倩出嫁用的。可杨倩不在家的这半年，奶奶是有多孤独啊。

杨倩趴在奶奶的身上大哭，邻居们第一次知道杨倩能发出声音，那凄惨的哭声，让旁人忍不住落泪。杨倩在奶奶的尸体旁呆了一晚，她只想让奶奶被关在地下前，再陪陪她。

今天，奶奶下葬了，所有人都离去了，而杨倩仍然不肯离去，她在奶奶的坟前等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她觉得迷茫，自己努力的生活，是为了什么？为了和奶奶过上好日子？可，再也不会有实现的那一天了。

杨倩哭完后，在坟前坐着失神。

天渐渐暗下来，月亮照亮了这个小村庄，而杨倩仍在坟前失神，她感到了孤独，在世上没有任何亲人和朋友的孤独。杨倩哪怕自己一个人在外读书，可她知道自己随时都可以回家，而奶奶都会在家里等着自己。可以后呢？她还能回哪里去？那个空荡荡的房子，再没有了人等自己。

杀手恶魔在村民的引导下，找到了杨倩，可他不敢过去。他远远的就感受到了，杨倩散发出的悲伤。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失去至亲的女孩。

杀手恶魔从未觉得人命如此重要，他第一次站在人类的角度去想，失去自己的亲人会有多么痛苦。这种心灵上的痛苦，会比肉体上的强成千上万倍，而且没有解药。

杀手恶魔久久地站在远方，看着杨倩。

月亮已经到了正空，杨倩也哭倒了，她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杀手恶魔上前，将其抱到她的家里。

那晚上，杀手恶魔一直蹲在床边，看着睡着的杨倩，杨倩的手一直想要抓住什么，应该是想她奶奶的手了。杀手恶魔握住杨倩的手，杨倩也变得平静下来。杨倩就这样平静的睡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杀手恶魔都在床边蹲着，如果他不是恶魔，他的双腿应该早就麻了。而杨倩睁开眼，看到一个滑稽的笑脸在自己面前。

“啊！！！！！”

杨倩大叫着往后退，她用手飞快地比划着：

“你怎么在这？”

“我看你在坟前晕倒了，就把你带回来了。我怕你出事，就一直在这看着你。”杀手恶魔也比划着。

“谢谢，我已经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杨倩比划着。

“我为了找你才来的，怎么能这就回去？”杀手恶魔比划给杨倩看，明显就是不想离开。

“你不要喜欢我，我是聋哑人，和我在一起生活很不方便的。”杨倩明白了杀手恶魔的感情，但她不能接受，而且她刚失去了自己的亲人，怎么可能立刻进入一段恋情。

“我也是聋哑人！”杀手恶魔比划道。

“你骗人！你之前明明不会手语。”

“我没有亲人朋友，没有需要交流的人，所以就没有学。”

杨倩有些相信他的话了，但她还是不能接受他的感情，杨倩继续问道：

“可我们都不认识。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杨杀手。我也知道你叫杨倩。”

“好奇怪的名字，算了，我先问问我奶奶。”杨倩比划着，动作渐渐变慢，她从睡醒的惊讶中突然想起，奶奶已经去世了。

总是会在举手投足间想起，总觉得和以前一样，但又会猛然惊觉，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