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漫长的行军(四)(1 / 2)
陈国句陵,曾经是元和京城以南的膏腴之地,广袤的大地上,到处是爬满了绿油油灌木的小山丘,山丘之间是一片片望不到边的田野。
可惜,如今这些曾经肥沃的土地里,到处都长满了野草。
在进入这大片丘陵地区后,按征兵使者们的建议,艮山营就更严格的控制粮草消耗了。
艮山营从省城邛筑城一路北上,跟随的征兵使者们就越来越少,最后出了邛山省境,就只剩了寥寥数人,充作行军的顾问和向导。
艮山营里的读书人们,见这些征兵使者们整日无事,就扯着这些使者们闲聊打听消息,一边是读万卷书,胸有锦绣,另一边是行万里路,见识多广,两厢这么一交流,便让石珪之流的井底之蛙,见识了什么叫宽广天地。
原本在石珪等人心目中,已经是广袤无边的陈国,原来只是南州之地的一个小小的诸侯国。
而这叫做南州的地方,有无数大大小小的诸侯国,其中有鄂、吴、越三个王国最大,其余大多数的诸侯国,都臣服或是隶属于这三个王国,而陈国正是臣服于鄂国的诸侯国。
陈国在南州的西南端,整个陈国的南面深入到了广袤无边的邛山山脉里,看似茫茫无边的苍梧山,也只是邛山的一条大支脉,陈国的北边与沈国、桐国等几个诸侯国相连,整个陈国以句陵河为界,分为南北两片,越往北越繁荣。
陈国王室先人因功,从鄂国受封国于元和之地,于是陈国王室先人挟族人,从祖地出发,跨过北月河,在元和之地筑城为京,此后向南扩地亿万里,成就了如今的陈国,邛山省就是陈国数百年前扩地的结果。
陈国周边的沈国、桐国等大多数诸侯国,都是这样扩地而成的。
按照征兵使者们的说法,十年前,南州南部地区大大小小数百个诸侯国,先后遭遇蝗、旱、水、瘟、匪、兵等灾难,粮食极度匮乏,人口大批死亡,灾后四五年,诸国都没有恢复元气。
受灾最重的沈国,觊觎周边受灾较轻的陈国等诸侯国,于是联合起一班诸侯国,借口陈国等诸侯国,不肯借粮度日,起尽国中大军,前来讨伐。
陈沈两国这一战,就从北月河以北万里之外的国境附近开始打,一直打到了北月河附近对峙,竟连打了四年之久。
这一战不仅把北月河以北的祖传富庶之地,打了个稀巴烂,还让陈国不断从句陵一带的腹心之地,抽调人力,不仅把好好的句陵膏腴之地,弄成一片野草地,还险些让在句陵边缘的邛筑城等地,也差点被抽干。
直到最近陈国颓势已现,不得已才从平苍等边远之地抽调丁口,送往北月河战线补充兵力。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前些年,不把句陵的田地,交给我们平苍县或是邛山省的人,来耕作呢?”石珪望着身边的宋宏武,真诚的问道。
“唉!”宋宏武叹了一口气,也不管坐在上席里相互交流的人,低声说道:“句陵既是膏腴之地,那些田地,多半属于高门大户的,凭什么交给其他人?”
“那也可以租种啊!?”石珪仍然是一脸认真的说道。
宋宏武压低了声音,说道:“原来的租户和佃户,怎么可能答应啊!?再说,此地的官府,哪有心思来管这些事情。”
石珪沉默了,抬起面前的水杯,一口就喝干了杯中水。
自从艮山营踏上句陵,就能看见一条条道路,纵横于大地之上。
艮山营在征兵使者的引导下,沿着道路快速前进,这些道路虽有些损坏失修,但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驿站,可见当年是如何便利。
如今,这些道路上的驿站,大多数都已经废弃,还在使用的驿站,也只有一两人在看守。
艮山营一路走来,基本上都是在驿站附近扎营休息,如果驿站还在使用,艮山营的一众高层军官等,就会到驿站中休息,并且在饭后,围坐在一起闲谈。
石珪参加了几次这样的闲谈,对只念过几年书的他来说,读书人和征兵使者口中的大千世界,却是如此的绚烂瑰丽,这在一定程度上,冲淡了他思念家人的心思。
但今天所说到句陵的荒废,又让他心情沉重,或许在座的其他人感受不太深。
而他作为主管艮山营伙食的军官,却清楚地知道,自从进入句陵之后,补给到的粮草越来越少,兵丁每日里的伙食,都是按饿不死的标准来做的。
以往还能依靠弓箭队射杀些野物来补充一二,但句陵的田野里,好似除了那些疯长的野草,其他活物都少得可怜。
石珪在进入句陵的时候,就留意到了那些野草,那些野草形状各异,但几乎都生有倒刺,这些倒刺有的深,有的浅,而且茎叶比较坚韧,几个兵丁手持利刃,也需要费很大功夫才能割断。
当天晚上,石珪在自己营帐前,用手试着拔一株野草,不小心就被上面的倒刺割到,要不是他练了很久的《春水润灵诀》,只怕要被割的鲜血淋漓的,他没有用灵力加成,也花了很大力气才拔出一株野草。
但等他第二天出营帐时,就发现那株被拔掉的野草,原来生长的地方,已经冒出了新的野草芽胚。
石珪曾怀疑这些野草是修仙界的物件,但仔细观察下来,这些野草除了茎叶坚韧,难以清除之外,似乎也就是一般的野草,石珪也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不再理会。
但深入句陵这么久,他又有些怀疑这些野草是不是有毒?或是不适宜食用?因为,在句陵走了这么久,他很少看到兔子、羊这类吃草的活物出现,甚至连人都很少看见。
夜色已经浓重,石珪随着宋宏武一起走出了驿站,往扎在驿站周边的营帐走去。
石珪抬头看了看天空,轻声问道:“老宋,你说这战会输么?”
宋宏武沉默一会,才闷声说道:“不知道。”
“唉!”石珪却叹了口气,也沉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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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陵的田野中一条略显破损的道路上,有艮山营正在行军,各队的兵丁首尾相接,排成了两列纵队行进。
后勤队走在了队伍中间靠后一点的位置。
后勤队六辆大车,有两辆拉了药材,挨着辎粮队的粮草大车,走在最前面,一辆拉了锅碗瓢盆,走在中间,剩下的三辆拉了营造小队的家伙什,走在了后面。
跟在大车的后面的,是后勤队的兵丁,在他们的后面,就是宋宏武的弓箭队跟着。
石珪像往常一样,窝在后勤队的第一大车上,靠着车板闭着眼睛养神。忽然间,他的耳朵一动,眉头就皱了起来,但他却没有动弹,依旧懒散的坐在大车上。
这时,正在行进的艮山营却停了下来,有些兵丁不明所以,正在观望的时候,从队伍前头奔来一名骑着马的传令兵,他手持令旗,大声叫喊:“营正有令,即刻变防御阵型!”
正在眯着眼睛养神的石珪,听见传令,急忙跳了起来,爬上车顶,大声喊叫起来:“后勤队,组成防御阵型!”
接着又用手指着不远处的宋大成,说道:“老宋,把你的人带上,按演练的,以辎粮队为中心,赶紧去建防御工事。”
接着又转头指着包大力,喊道:“大力,你带着常大山和他的人,跟着老宋他们去帮忙。”
“唐震,你把这几辆大车集中起来,马上去辎粮队那边,记得看好我们的车。”石珪刚把唐震安排好,接着又扭头,对着正在翻找药箱的孙义骂道:“孙义,你他娘的干什么?赶紧带着你的人,跟着唐震走,等会在那边再找你的药箱。特娘的,赶紧的。”
等他看见后勤队几人,匆匆忙忙的按照自己的命令,开始行事之后,他才从大车上跳了下来,扶了扶腰间的雁翎刀,追着宋大成他们去了。
…………
等艮山营在道路上完成防御队形的时候。宋大成,包大力等营造兵,已经在战阵之外,紧急安装了一圈粗木栅栏。
粗木栅栏之后,站着手握长矛的战兵,组成的战阵。战阵之后,是一圈大车围成的车阵,车阵后面是两个弓箭队,左右集结,中央正是营正、参军、录事领着一众谋臣,还有几名征兵使者。
二三十个骑着马的人在外围远处,集结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小小的骑阵。
石珪领着宋大成等人,在组成车阵的六辆大车旁,不停地在车上翻找着东西,希望能尽快组装出几张强弩,用于防御。
正在后勤营造忙碌时,远处的田野上,已经影影绰绰出现了大量的身影,石珪抬眼望去,只见那些身影,竟然都是些老弱妇孺。
他们一个个面带饥色,身形孱弱,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有的摞满了各色补丁,有的碎成一条条布条,根本看不出男女老幼,他们都默不作声,只是一味地往艮山营车队走来。
这是石珪在句陵,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人,但这些人明显已经被饥饿折磨的不成人样了。
这时,有个人从中军中跑了出来,爬上一辆大车,扯着大嗓门吼道:“来人止步,我等是邛山省漓川郡民团,奉命北上作战,尔等不得滋扰,切勿靠近车队,尽快散去!”
那些饥民充耳不闻,依旧坚定往艮山营走来。
石珪不敢转身去看身后的中军里,却是凝神静气的支起耳朵,仔细听着中军里的决定。
只听得,那征兵使者在大声说道:“看见没有,我早就说过这些饥民,眼睛里只有我们车上那些粮食,劝是劝不动的,以往有几批兵路过,就是被抢了粮食,要不就是饿死在句陵,要不就溃散在饥民之中。要不你们以为在邛筑城,为什么会屯了那么多兵不动?”
话音刚落,又听见一把柔和的声音说道:“那这些人,也罪不至死吧?我倒觉得赶走就行!”
那征兵使者急的再次大喊道:“现在,这句陵什么鬼东西都长不出来,这些流民根本赶不走,只会一窝蜂来抢粮食,你这妇人之仁,会害死我们的!”
那把柔和的声音反驳道:“他们也是陈国子民……。”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