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杂事(二)(2 / 2)
石珪笑着说道:“酒就不喝了,倒是听说你进了不少好茶,今天来就是想找你讨杯茶喝喝。”
李掌柜一听,连忙说道:“石捕头消息好灵通,昨儿才到的雨前玛玉茶,正要去请您来呢!”边说,边赶紧把石珪让进了二楼的雅间里。
李掌柜还没等石珪坐下,就一通抱怨,抱怨赌场生意上又被压缩稀释了多少多少股权,还抱怨如今物价一路飞涨,这酒楼的生意如何惨淡之类。
石珪先开始只是聆听,偶尔附和两声,直到听李掌柜抱怨合作伙伴如何恶劣,石珪这才长叹一声,开口劝慰起李掌柜来。
碍于与肖老板之间誓言约束,石珪只能含含糊糊的提点李掌柜几句,甚至劝李掌柜把赌场的大部分股份,卖给其他股东,专心自己的饮食生意,多做些干粮卖,说不定就有转机。
看着李掌柜若有所思的神情,石珪提出要多买些肉干回去,李掌柜连连答应,把石珪留在雅间,自己下楼去安排了。
石珪端着茶杯,步出雅间,来到往常的座位上坐下,就像过去二十年一样,凝神看着窗外。
偏西的日头下,直贯西城门东西的青石路上,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去匆匆,远处飘来的丝竹声,印染着一丝丝烈火烹油的繁华景象。
但是,那些飞速上涨的物价,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日益增加的治安问题,让石珪心中,仍在隐隐传来一阵阵悸动,仿佛大雨前闷热的天气一般焦躁不安。
待李掌柜招呼石珪下去拿货的时候,石珪又开口劝慰了李掌柜几句,尽了一个朋友的情分,至于听不听那就不是石珪所能掌控的了。
石珪背着装满肉干的包袱,回头看了一眼明诚酒楼,在西坠的阳光照射下,仿佛涂上一层金光;微风拂过楼前桅杆上的灯笼,发出了哗哗的声音。
石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里留下了他过去二十年来的记忆,有过愤恨、迷茫,也有过沉思、坚守。
如今,他身不由己,又要踏进另一段变幻莫测的人生,回首凝望,仿佛看见自己的人生,跌跌撞撞踉跄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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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金环坐在油灯下,拿着针线,再给石珪缝制一个布袋,打算用几根结实布条,缝在这个布袋上,这样就可以把整个布袋,牢牢地贴着肉,绑在石珪的胸膛前。
这样一来,无论石珪吃饭睡觉,都可以带着这个布袋,里面可以搁些最要紧的东西,例如已经切成片,分装在一个个小竹筒里的金足天蚕卵,还可以搁些应急的银钱。
石珪坐在桌子的另一边,交代着各项事情,例如,去找个泥瓦匠来,加固一下自家的围墙和大门;有空闲去买些酒瓮来,装上肉干密封起来,在院子里埋下之类的事情。
夫妻俩说着说着,又扯到石岳的婚事上,石珪对老李头顽固不化的态度,只能是甘拜下风。
夫妻俩又嘀咕着,是不是要给媒人加点钱的时候,就听门外一阵呼呵声,紧接着刺耳的竹笛声响起。
石珪抽出铁尺,快步走到门后,凝神屏气的侧耳一听,门外似乎有人在扭打,石珪把手放在门栓上,正待拉开门,出去帮忙时,那门栓好似千斤重,让他的手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直到外面一阵脚步声远去,似乎捕快已经追着逃循贼人走远,石珪的手,依旧放在门栓上,未动分毫。
“唉!”石珪长叹了一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依在大堂门口望向自己的程金环,还有拎着铁尺,站在自己房门前的儿子石岳。
他没有说话,闷着头走进堂屋,把铁尺放回原位,坐在桌边,抬起茶杯,咕咚一口,就灌了下去。
他随便抹了抹嘴,对着儿子招了招手,开口说道:“我不敢出去,就是怕其他坏人知道,这里是我们家。”
石珪顿了顿,又说道:“以后,要是我不在家,他们来找麻烦,我怕你大病初愈,会吃亏。”随后,他脸上挤出了几丝笑容,笑言:“你以后要勤加练习功法,遇事不可冲动,才能护得你娘和妻儿周全。”
石岳走近前来,跪在地上,给石珪磕了一个头,这才瓮声答道:“孩儿紧记爹的教诲。”
“嗯!你去睡吧,好生休息,明天还要当值。”石珪挥了挥手,让石岳赶紧去睡觉。
等石岳回了房间,程金环这才走到石珪身边坐下,伸手挽住了石珪的胳膊,把头靠在了石珪的肩膀上,柔声说道:“石头哥,委屈你了。”
石珪拍了拍程金环的手,哀声说道:“我这一走,可就苦了你了。”
程金环扬起脸庞,笑言:“石头哥,你可别小看我,我这《春水润灵诀》修炼有成,可是厉害的紧,如今你这平苍无敌手的神捕,也不是我的对手,好吧?”
石珪一时间觉得好气又好笑,伸手捏了捏程金环的鼻子,笑道:“是,是,是,你才是最厉害的。”
“讨厌!”程金环一巴掌就把石珪的手拍开,接着又笑嘻嘻的说道:“石头哥,我听杨婶她们说,前街来了个京城的画师,说是画人最是惟妙惟肖,那天我们一起去画一幅怎么样啊?”
石珪心中一动,当即笑言:“依你,都依你。”
油灯里暴起了一串串灯花,摇曳着把两人相互偎依的身影,印在堂屋的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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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省城发给平苍县的邸报上,爆出一件大事,瞬间就把整个平苍县搅得一片哗然。
月前,沈国大军犯陈国北疆,陈国大军北上抗击,两军已在北香河一带对垒。
几乎是瞬间,各类药品、食品、黑市里刀剑的价格,飞速上扬,街面上几乎就混乱起来。
衙门反应神速,立刻就加强了县城四道城门的管理,衙门的巡夜队立刻出动,上街维持秩序。
也许是平苍县衙的态度果决,行动迅速,平苍县上下的惊恐情绪,很快平息下来,就好像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在半个月后,又有公文来称,大军对峙,后方空虚,为防止宵小闹事,要在平苍县征集良家子三百名,编入新军,驻守陈国冲要,征集人员不日将到平苍县公干云云。
在衙门收到这公文的前后脚,这公文的内容,就经过各种渠道传遍整个平苍县城。
衙役中有传闻,分管壮丁事宜的金副总捕头,这次肯定跑不了头一个被征。
但出乎很多人的预料,素有平苍县内勇武无双名头的神捕--石珪捕头,头一个找到了金副总捕头,主动要求加入军队,为陈国尽忠。
听说当时,金副总捕头就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即就批准了石珪的请求,还奖励了石珪十两银子,以表彰其忠勇。
这件事,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渐渐发酵,很快就有自负勇武的少年郎,纷纷找到衙门,表态要加入行列。
结果这一下,还没有等到陈军的征集人员到来,这征兵的人头基本上就满了个六七成。
这个结果让玉捕头一伙,暗自高兴,玉捕头还请人给石珪送来几双皮革靴子,石珪也不客气,除了给石岳留了两双,其他的都一一笑纳。
又过了二十来天,陈军的征兵使者终于从北门而来,石珪拉着程金环站在街边,看着前呼后拥的大队人马,往衙门而去,他的手指,不由自主的紧了紧。
程金环觉察到了石珪的异常,就把自己的手,也紧紧的握住石珪的手掌。
石珪扭头对着程金环,勉勉强强的笑了一下。程金环眼波如水,主动拉起石珪的手,钻出人群,就往家里走去。
石珪任由程金环拉着自己的手,在大街小巷穿梭。
虽说自己心里,已经模拟了无数次离别的场景,但等这一幕快要真正来到的时候,他又开始彷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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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苍县的征兵异常顺利,没等陈军征兵使者拿出各种手段,十来日内,就已经完成预定的兵员名额,那征兵使者一高兴,就把平苍县的兵员,编成了一个营头。
接下来的几日,石珪等人都要到县衙报到,一是去领取袍服等物资,二是听从征兵使者的训话,了解一些简单的军队常识,三是进行简单的编制,方便行军等行动,四是学习演练些例如排队列、行军等简单的军事技能。
通过学习,石珪这才知道,这征兵使者给了平苍县一个营头,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这个营头以后补充的兵员,基本上都是从平苍县征来的兵员。亲不亲,家乡人,以后去这个营头当兵的平苍县人,都不用担心被欺负,算是个后续兵员的福利。
此外,还意味着这三百人的兵员,算作是预备军官,是撑起一个营头架子的骨干,到了扩编的时候,这三百人就是大大小小的军官,不但缩短了奋斗年限,还提高了待遇。
说难听点,这个营头以后,就是平苍县人在陈军里的起点和后台。
石珪作为全县知名的勇武无双捕头,又是第一个带头报名的勇士,石珪被安排了一个高职,作为这三百兵员的副队长。
并且受到了优待,自己的被服,按照中下级军官的着装配发,除了两套军服外,还配了一把制式腰刀,和一顶圆顶头盔。
石珪把自己的水火服退回了衙门,但是却厚颜留下一把铁尺备用,此外还从平苍县衙里领取了五两银子作为安家费,又拿了三两行动津贴。
这段时间,石珪衙门家里两头跑,尽量和程金环腻歪在一起。
此外,还抽空催一催老李头赶快嫁女,好在老李头还算懂事,知道石珪要出征之后,当即就答应了提前婚礼的日子。
但人算不如天算,随着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到来,原定在平苍县就地培训新兵的计划搁浅,三百名兵员两日后就要踏上征程,前往省城汇合其他兵员编训。
离别的日子还是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