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镇灵宫(2 / 2)
有六木上人告知,他回忆起入自己观息前的情形,那是在自我怀疑后,进入了一种似酒醉的情状,然后他渐渐‘看到了自己’。一路所见,皆是一派生机,而据六木上人所说,那是自己身体康健的实证。
原来,观息的契机就是怀疑,只有彻底的明了自己的内心,才能彻底内视己身与神魂,达至观息。观息是凝聚元身的基础,若不能真正知晓自己究竟是谁,也就无法凝聚真正的元身,也就不会有进入神游境的机会。但观息境相比入微而言,凶险异常,因为大部分人会迷失在对自己的怀疑中,轻则损伤神智,重则神魂受创,变成痴呆乃至死亡。毕竟,在怀疑中去找到自己是谁,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而因为体内法力均为被动而得,现在的自己,除了如金线般的真元力仍在,元力海内,法力是一点也无了。
洛羽此时才觉得后怕,现在想来,也是自己运气好。他当时自己并没有过多的忧心其他,更多的正是想要知道自己是谁,这恰好让自己顺应了观息的法决。但很快,他平复了心境,将脖子里挂着的那个木头阵取了下来,郑重交给了六木上人并道:“前辈帮我看下这个阵法,看是否能解开。”
六木上人见此,眼前一亮道:“这是谁做的?”
“我妹妹。”洛羽提起此事,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该想到的,你这小子现在也做不出来如此妙阵,看来你妹妹的阵道天赋又比你强十倍,可惜找不到她。”六木上人痛惜非常。他看了木头阵片刻,眉头一皱:“若是旁的阵法,自然很容易就可解开。但此阵的确只能由你来解,因为这是一个藏信阵,可自毁。且还分为三层。你可知道,每个人的法力波动都有细微的差别,若是他人来解,阵法与其中的消息就会毁掉,也就是说,想要知道里面的消息,只能你自己解。”
洛羽听六木上人如此说,并无讶异,因为他心里有所准备。但心中惊讶的却是旁事:那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体内有法力,妹妹是怎么知道的?并且,此阵并非朝夕可塑,她定是早已备好,将此信阵放置家中,这更是奇怪。但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疑惑,只是苦笑道自己这妹妹真是太能气人。但此刻他心中念头翻滚不已——现在家里每个人都神神秘秘的,难道八哥所言‘天选之子’是真的?管他呢,现在得遇良师,那就先按照之前所想,潜心修习,壮大己身好了。
“若真是如此,那只能等我慢慢随您学阵,自行解开了。不过我在仙武台所见‘器灵’,是否与龟仙城的‘小阎王’有关。总觉得他们三人,并非活生生的人,否则怎么会如此听话的跟随那九宗的长老而去。”洛羽又问出仙武台那三个‘器灵’的疑惑。
“我虽未见到,但想来应如你所说。你父母当年受九宗联合之命,隐入梁州龟仙城,所要追查的,正是‘小阎王’之事。可以想见,龟仙城所传‘小阎王’掳走孩童,并非偶然,与‘器灵’应有莫大关联,那些孩童是否就成长为了今天的‘器灵’也无实证,毕竟即使如今,‘器灵’也甚少出没。是否‘小阎王’就是‘器灵’背后之人,也不得而知。此人修为与野心,均为绝顶。而天下绝顶势力乃天一宗,此人若非天一宗人,那就真的让人难以揣测了。就在不久前,龟仙城内又失踪了一个小孩,同时建康和大安王朝也都各丢了一人。但如今兽潮不息,修行者与王朝也无太多余力追查了。”六木上人说完,叹一声道:“修道之路,总是不会平静的。”
洛羽听罢,看来即使数百岁的六木上人,也不是无所不知,这个世界,真的藏了太多秘密了。他又想起来渝刀帮帮主李峰之事,问道:“前辈,我一直对夺舍之事有惑,并且,您应当知晓渝州城渝刀帮帮主李峰之事,我怀疑”
六木上人伸了伸腿,乐呵呵笑道:“你可是怀疑,那李峰为人夺舍?不会。夺舍之人不会夺一个成年人的躯体,更不会夺一个没有修行资质的普通人。夺舍之人,大约有两种,一为修行至神游境后,数百年无法进益,即将死亡之人,二是修为至神游境后,肉体受到重创无法自愈之人。泥丸宫法门是炼炁化神后,元婴境成,生出第二元神。元力海法门是铸魂成,则入神游,得额外元身。而所谓夺舍,即是元神或元身离体,入侵他人躯体,将他人神魂湮灭,夺占躯体。毕竟未到通幽境,元神或元身都不可能长期离体,不然就会消亡。而夺舍之人,都是些贪生怕死,泯灭良心之徒,当然也不排除有些野心之辈会做此悖行。当然,夺舍也并非易事,原生神魂并非肉体那么容易被灭,据史料记载,夺舍成功者,十之二三而已”
六木上人起身,示意洛羽和乱步剑灵跟上。他信步走在乱石林中,又走到诸多偏殿中,边走边继续言道:“但世间法术,千奇百怪,更有控魂者被称为御魂师,打架的时候专伤敌人神魂,更有可操纵他人行动的御魂师。那欧阳与盛修行之灵法,就与此相关御魂师也即修行灵法有成的修行者此法为净灵宗最为擅长据说是为除魅族和邪异之事。两千多年前,净灵宗创立于百越净灵山,以神魂系法术见长。但其万象生机的法术,却是从万象宗偷得,那是万象宗的秘法,此秘法可以引灵、聚灵用以治疗神魂之伤,甚至能控制灵智较弱的人或兽类而镇灵宫,就是那时建造的,其中有镇灵塔,据说正是为了镇压恶灵而建,但是有史记载以来,世间并无什么恶诡现世。”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一座高塔之下,洛羽听得心神摇曳,过关夺舍之事,他也曾听戴面具的仙人提到过,但并无详细。而历史详记由日月神国、大安朝、建康三分开始,也就两千年出头。但他知晓,历史绝非如此简单。至于现在是什么年代,为何察子、锦衣卫和皇城司,竟分别属于同时出现的三个王朝,为何天下的文化书籍与诸多传统都跟自己所知的封建王朝相像,他现在还不能发问。而有六木上人说出诸多故事,那净灵宗又是最近才教授弟子修行此法,看来净灵宗是偷盗者当无疑问,而李峰,应是被控制了神智。
洛羽再抬头望去,见此塔高达十丈,通体灰白,在微光之下,隐隐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他早听过神话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天下间是有诡的,但是自从镇魂塔遍布各地之后,就再没见过了。普通人称道修行者的功绩,对修行者膜拜之心,未尝不与此有关。
六木上人望着此塔,咂摸两三,继续言道:“我听小北所言,你父母发现的秘密,跟湿骨林有关,这个我不敢妄断。但我却知晓,这世上最大的秘密,大概是跟镇魂塔有关。”
洛羽倾耳细听,六木上人再道:“但是,现在我也不确定,因为我看不透啊。”洛羽差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这些老家伙们都这么爱噎人么?
“不过现在可以确信的是,世上没有诡了?”因为前世之识,洛羽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若非要说有,那也没错。”六木上人看样子很确信的道。
洛羽对这些高人们吊胃口后又‘放鸽子’的作为实在是有了戒心,将信将疑道:“我才不信。子不语怪力乱神也。”
六木上人斜眼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现在,诡肯定是没有,但是妖兽之中,有一小个子,名曰‘虚耗’,它会跟随妖兽大军,进入人族居地,也不杀伤人族,却喜欢偷盗他人的财物,更能偷去他人欢乐,使人变得郁郁寡欢。其踪隐秘,其身飘忽不似实体,其胆甚小,也从不涉险地,修行者大都也未见过,但一百多年前,我却曾用阵法将其困住了一时,得以见它真身。若世间有诡,那便是它了。”
洛羽一听来了兴趣,没想到这世界竟有此奇兽,不由暗自遐思:自己最近这么倒霉,是不是世上还有倒霉诡这种东西。但既然六木上人没有提及,那就是没有此诡了。
“前辈,那虚耗长什么样,会说话吗?”洛羽对六木上人所言的虚耗来了兴趣,想要知道那究竟为何物。
寅初,夜正深沉,烛火将熄。云少言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修行者入眠无须像凡人般足时,即使醉酒也会很快醒来。他看了看周身,八哥与孟极仍自呼呼大睡,路星远酒意已退,但睡的也是放荡不羁。可洛羽跑去了哪里?他心中疑惑,推开房门,找寻起洛羽来。
未多时,云少言脸色凝重,关上房门,推了推熟睡的路星远,着急道:“路前辈,快醒醒,你的镇灵宫闹诡了!”
路星远大咧咧抹掉嘴边哈喇子,看着惊慌的云少言,揶揄道:“你这小子,世上哪里有诡?再说镇灵宫本就是镇诡的,怎么,你俩一来,就闹了诡了?”说完还要翻身再迷糊一会儿。
“是真的,我看洛羽不见了,就出去找,我找了一会儿都没找见。找到镇灵宫深处,就看见一个影子模模糊糊的,还发出呜呜的缥缈之音,甚是诡异,若是洛羽,我怎么会看不清听不到?我要不是敛息,恐怕就被发现了,你快跟我一起看看吧。”云少言的心性比起他的修为,差的太多。
路星远一听,觉得他所言非虚,也觉得那情形奇怪,坐起身来,顺了顺污糟的头发,隔空抓来自己的佩剑,对着云少言潇洒一笑:“走,让我看看,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云少言应声,也取了剑,随他出了门。
云少言引路,路星远跟随,很快他们就来到镇灵塔处,远远就听到呜呜的瘆人之声。两人敛息,凝神看去,只见模糊的一道虚影正在塔身周围缥缈不定的游动着,再闻声看去,发出呜咽之声,同时还蹦蹦跳跳的可不就是洛羽么!
“糟了,洛羽被夺舍附身了?”云少言大惊,对路星远传音道。
“真是邪了门儿了,我在这儿几年也没见过这种情景,难道真的有诡?”路星远心里既疑且惊。镇灵宫的防护阵法已起,哪怕是通幽境修行者也不可能毫无声息的进来而不被察觉。但不论如何,他是此地看守,洛羽看似又落入险境,他自不可旁观。他示意不可发声,要攻击不备,才能救人。
“妖孽!纳命来!”路星远心底大喝一声,携雷电之光,飞剑飞身向那缥缈之影冲去。“洛羽兄弟,我来救你!”云少言暗道,几乎同时向洛羽冲去。两人的配合在此时事相得益彰,天衣无缝。
且说六木上人告知了洛羽虚耗长相和其呼嚎之声后,洛羽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学着虚耗呼嚎之声,看是否能唤起这镇灵塔的什么功用。六木上人对这个未来徒儿的提议甚是赞赏,同时也想着自己参详多年也未能得知其中隐秘,不如一试。于是洛羽就开始了呼嚎,后来仍觉得不过瘾,开始跳起了大神。而六木上人则围绕着镇灵塔转悠,看看是否有什么变化。
可就在此时,只见场中两个身影急速射来,一个雷光炸裂,一个缥缈如烟。就连六木上人也不由心惊,长大了嘴巴:真的有用?一巴掌就甩了过去,将那雷光抽到了一边。不过随即他就意识到:哪有诡会使雷法的,这两个不是诡。他看着另外一个影子冲向洛羽,嘴角咧出大笑来。
洛羽正跳的欢快,只见一个‘诡影’朝自己飞来,惊骇欲绝——还真的招来了!忙运转乘波术躲开,但让他亡魂皆冒的是,自己竟然躲不开,被一脚踹在胸膛,坐在地上滑了三丈,吐了一口鲜血。洛羽抬头大喊道:“师父救我!”却只见六木上人哈哈大笑起来,不由一愣。再看那诡影——这不是云少言嘛!
云少言蹭的一下立在洛羽身前,将他护在身后,看着半空的‘诡’,对着身后的洛羽坚定道:“洛羽兄弟,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洛羽听了差点没再吐出一口鲜血,旋即明了局势,忙对着远处雷光再次迸射的路星远道:“路前辈,别打了!”
路星远从烟尘和雷光中现身,他倒没受什么伤,就是灰头土脸的样子更甚了。他定睛一看,那饶塔而飞之人不再遮掩样貌,也释放了法力波动,竟然是通幽境的修行者!
六木上人开怀大笑,这下连云少言也明白了,这是个误会,双方都将对方当做了‘诡’。作为通幽境的大修行者,六木上人的身影自然让旁人看不真切,又因为他专心寻‘诡’,二人又敛息而来,以至于生成误会。洛羽忍着疼痛,赶忙介绍了一番,云少言拍了拍洛羽胸膛上的脚印,不好意思道:“我还以为你被诡附身夺舍了呢。”
洛羽哭笑不得,路星远则惊呼道:“原来竟是六木上人,久仰前辈大名,您出关了”几人回到屋内,又一阵对谈对饮,融洽无间。
晨曦即现,雾笼楼宇。在路星远、云少言、乱步剑灵、孟极和八哥的见证下,洛羽正式向六木上人行了拜师礼。孟极在被解开了子虚乌有的‘恶咒’后,被迫而开心的找到了‘新老大’——六木上人;八哥见洛羽有了强大的师父,自然也欣喜非常;乱步剑则被六木上人留给了路星远,在他手中,乱步剑足可慢慢恢复鼎盛;云少言得了六木上人所著的阵法精要,告别了众人,遵照云暮大人的意思,继续独自游历天下了。
与路星远和云少言惜别之后,洛羽和六木上人行走在太阳初升、金光透雾的荒野中。看着路边嬉闹的孟极和八哥二兽,洛羽心中畅然。他此行也算了结了诸多心事,获知良多,交了朋友,还拜了师父。
他心有所感,以真元力渗入木头阵,拨弄一阵,吧嗒一下解开了一层阵法。洛羽只见木头外壳脱落少许,内里闪过一行很快消散的字:哥哥,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们家将来会有大麻烦!
洛羽看了这消息,欲哭无泪,可不是有大麻烦了吗!可妹你说的有点晚了啊他看着东方仍在冉冉升起的太阳,想起了云钟邈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暗自嘀咕道:这个天下还真tm的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