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混沌（1 / 2）
经历内乱后，犬戎国的实力虽大不如前，但狻猊王不愧为一代英主，在他的统领下，犬戎的军纪比验犹王时期更加严明，兵卒的士气更加高昂，加上新补充进来的千余名兵丁，在外人看来丝毫不可小觑。
伯益穿过一个个营帐，走出犬戎中军大营，一眼便看到了身材修长的有鬲氏大首领封弟能。他和上次瀛台联盟大会时一样，面目清秀似书生，披肩长发以麻绳束之，身上还穿着那件虎皮裙，看上去既潇洒飘逸，又不失英武之姿。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正在向里张望，看到伯益后忙翻身下马迎上去，道：“公子，你果然在这里！”
伯益对封弟能拱手一礼，道了声：“大首领一路辛苦！”眼睛却向他身后那两百名骑兵看去，这些人个个英武雄壮，一看就知道是经过多年厮杀的老**，也难怪封弟能可以和犬戎对抗，他的本钱确实不少。不过，他只带了这些人便孤军深入犬戎，也是需要极大胆略的。
这时，狻猊也带人赶来了，还未等他与自己的舅舅寒暄，伯益回身说道：“大王，刚才我说的那‘四可杀’你还没忘吧？”
狻猊立即明白了伯益的意图，但他还不知道夏后鲧谋害公子费与皋陶王之事，所以不明白伯益为什么非要杀夏后鲧。要知道，杀了夏后鲧，东夷就相当于跟三苗直接宣战了。不过，以犬戎现在的状况，他倒很乐意看着别人厮杀，好坐收渔人之利，于是道：“公子认为可杀，那你们就去杀吧，我不阻拦就是了。”说着，他回身对犬戎兵喊道：“让路，请封大首领进营杀贼。”
封弟能早听女娇说了事情的原委，有意要率兵进入大营，却又怕中了犬我的埋伏，正在犹豫之时，突觉天好像暗了下来，抬头一看，只见两个黑影扑了下来，他大叫一声：“快射箭！”猛地将伯益扑到一旁。
那两个黑影正是穷奇和混沌，这两个怪物都长有翅膀，能够飞天。穷奇本是冲着伯益来的，一击不中，转身又向旁边的狻貌攻了过去。它并不知道狻貌只想作壁上观，还以为他被伯益说动，想要剿杀它们。狻猊旁边的一个近卫救主心切，奋不顾身挡在了前面，被穷奇的虎立时撕了个血肉模糊！狻猊也非等闲之辈，趁这工夫早抢了一根长枪在手，回身便向穷奇刺去。这时，其他犬戎将士也反应过来，剑、枪、斧、鞭等各式兵器，一齐向那怪兽招呼，岂料穷奇竟拍动巨翅向天空飞去。
再说另一只怪兽混沌，别看它没有脑袋没有尾巴，像个大肉球长了一对翅膀，杀伤力却不容小觑。它从天而降，像个肉弹一样落在封弟能的骑兵之中，立即便有两个人两匹马被砸成肉泥。混沛一击得手，又飞上天空故技重演，重重地砸了下来，这回骑兵们已经四散逃开了，并不像刚才那般集中，但还是有一人一骑被它砸扁！
“射箭！快射箭！”伯益已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喊道。其实，不用他说，凡是手中有箭的，早已搭弓向天上射去，箭如雨一般嗖嗖直飞！
那两个怪兽见再也捞不到好处，便掀动翅膀向北飞去。封弟能身上也背着弓箭，他瞄准落在后面的混沌，只听“嗖”的一声，那支箭如长了眼睛一般向大肉球飞去。大肉球似乎也感觉到情况不妙，急忙拍打两下翅膀躲避，结果箭还是插在了它那圆滚滚的肚子上。箭是射中了，但混沌似乎并无大碍，带着箭支越飞越高。
狻猊与封弟能纷纷带兵向北追去，追到湖边却发现夏后鲧和祷机早已涉水而逃，水波浩渺不见踪迹。夏后鲧曾为治水首领，其水性自然无人能及，众人也只得望洋兴叹了。最沮丧的莫过于狻貌了，因为这样一来，犬戎就宣告和三苗决裂了，他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与东夷和华胥修好了。
封弟能原本还对犬戎存有戒心，见狻猊和他一同追杀夏后鲧，便知女娇公主所言不虚，犬戎有意与东夷修好。不过，面对这群狗头人，又是多年的死敌，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交流。过去一碰面就是厮杀，用弓箭说话，现在让他用嘴巴跟他们说话，反倒不自然了。他很希望伯益出面，却不知他跑哪里去了。
正在封弟能彷徨之际，顺着湖边走来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虽已徐娘半老，却极有气质，她走到离封弟能还有五丈远的地方，突然停住了，用颤抖的声音问：“那边，可是维奴吗？”
封弟能心里咯噔一下，“维奴”正是他的小名！女娇公主曾跟他说过，他的姐姐封氏便是新任犬戎王狻猊的母亲。二十五年前，姐姐刚刚十六岁，颇喜岐黄之术，有一次跟随族里的老医进山采药，结果就再也没有回来。那时候犬戎与东夷休战，并无犯边之事发生，大家都以为他们两个被山兽给吃了，谁能想到居然是被老狗验犹给掳到犬戎来了，还生下了孩子！早知如此，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姐姐救回去！
姐姐幼时的样貌在封弟能的意识中已经模糊了，但姐弟同心，他只看了眼便确认，眼前这个妇人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姐姐！他想跑过去，但腿却像灌了铅一般，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挪。姐弟俩相差五岁，可以说封弟能是在姐姐的呵护与疼爱下长到十一岁的。当年姐姐失踪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又回来了。五丈的距离，仿佛要走一个世纪，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迈开步子走上前去，扶住姐姐伸过来的胳膊，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最后只颤抖着挤出来两个字：“姐姐。”
封氏从鼻子里含混地“唔”了一声，姐弟俩便抱头痛哭。在场的大戎兵士大多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有鬲氏的兵卒中有年长者认出了封氏，于是一帮大男人也跟着鸣呜咽咽起来。当年，封氏在族中可是有名的花骨朵，不知有多少男人对她日思夜想，然而正当她含苞待放时，却被验犹王给掳走了。
狻况和晨曦两兄妹站在一旁，晨曦已经是满眼噙泪，而狻猊却阴沉着脸-语不发。伯益在追赶凶兽时被兵士冲到一旁，刚好被赶来的吉光救起。自从伯益返回卫丘之后，两人还一直没有机会交谈，于是便简单聊了几句，因此来迟了。这时，他见夏后鲧逃了虽然颇感惋惜，但见到封氏姐弟相认又很为他们高兴。他伸着脖子四处张望，很快便发现了目标，原来他是在找摇光。这时，摇光站在有鬲氏的兵卒中，目光正好与伯益相对，于是伯益便招手把它叫了过来。
“主人！”摇光晃着自己的带白毛的尾巴一路小跑，来到伯益面前。它的声音听上去居然好似一个娇媚的少女。伯益心念一动，又看着它那轻盈的脚步，以及婀娜的身姿，想如果它不是狗而是人，应该也是一位绝色美人吧。
伯益见封氏姐弟相认，估计至少还要在犬戎耽搁一天，他叫摇光过来，原本是想让它到尸胡山通知天狼和防风，让他们耐心等待，顺便捕兽充饥，别饿着自己。不过，这时他却问道：“摇光，以前在偃城时为何你和天狼不说人语，现在却说了？”
伯益心想，可能它们之前是隐藏自己以求自保，不料摇光却扭捏了起来，半天才道：“这个事，你，你去问天狼吧。”
伯益道：“我已问过天狼了，它也不肯说。”
摇光更加扭捏了，道：“那，那你就去问老巫祝。”
这时，一旁的吉光看不下去了，凑到伯益耳边嘀咕了几句，伯益俊秀的面庞立即涨了个通红。原来，这天犬虽然自幼便能听懂人言，但要等到成年与异性交配之后才可吐人语，怪不得天狼和摇光都扭扭捏捏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