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六(一)(1 / 1)
“我们家知知说得对!这世上的偏见有时候就是这么可笑!”
郎中爹爹停下正在写药方的手,对我重重点头。
巧的是,这一世我又投胎到了姓喻的人家,又叫知知。我猜和王母有关,这个名字可能是某种标记或暗示,虽猜不透到底是什么,但我心知这不是一件好事。有些想反抗,却也无可奈何。
我总不能一生下来就说我不要叫喻知知,那还不把人吓死。等我在合适的年纪表现出会说话的模样时,喻知知这个名字已经被街坊邻居所熟知了。
郎中夫人生下我后便撒手西去了,和我的生母一样。
我对生母没有印象,故而也未曾对她的离去伤心。但这一世郎中夫人临去前将我抱在怀里,恳切地请求郎中爹爹一定要照顾好我的时候,在那个场景,我好像看到了从未谋面的生母的样子。
郎中爹爹待我极好,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手艺传男不传女。可是房后的郭伯伯和郎中爹爹都不管这些。从小时候,郎中爹爹就教我认药材制药材。近年来我渐渐长大,他也将如何诊脉抓药也都统统教与我。
一来二去,只要不是什么重病,村里的女子们也都更喜欢让我帮她们看病抓药。
冬至那天,郎中爹爹出去采买年货,环婶儿突然来家里找我。
环婶儿进来的时候心不在焉,差点儿被门槛绊倒,我吓了一跳,赶忙上前问她肚子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但环婶儿却并不关心肚子里的孩子。
“给我开一副滑胎药!”
环婶儿脸色发白,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她声音很低,却又咬牙切齿,抓住我的时候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一块浮木。
“什么?”
我不是没听懂环婶儿的话,但我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听村里人说环婶儿去庙里求过签了,签上说这一胎是男孩。那个庙准得很,环婶儿前九胎也都去问过签了,每次都说是女孩,结果生下来果然是女孩。好不容易这次终于是环婶儿和夫君都想要的男孩了,环婶儿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呢?
“好孩子!听婶儿的话,快帮我拿一副滑胎药!”
环婶儿一边急急地低声哀求,一边拿出一些铜板来往我手里塞。
我知道,她能塞给我的铜板很可能已经是她所有的积蓄了。家里有九个孩子要养,环婶儿的夫君又没什么本事,他们家日子难过举村皆知。
“不不不,”我连连后退,推开环婶儿的钱,“环婶儿你有话好好说,大家不都说你这次怀的是男孩吗?你到底为什么要滑胎药?”
“不要这个孩子!这个孩子不能要!不能要他!”环婶儿语无伦次地落下泪来,手里的铜板落在地上,“我们家穷,女儿嫁不到好人家,拿不到什么聘礼……”环婶儿愈发哭的凶了。
“什么聘礼?大丫不才十四岁?二丫才十三岁,剩下的就更小了,环婶儿你在说什么?你要滑胎药和聘礼有什么关系?”
“穷人家的女儿,十四岁不小了……”环婶儿用那满是茧子的手擦了一把泪,眼眶搓的通红。“那畜生说生了儿子家里没钱可不行,说什么有了钱才能把儿子培养的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他说可惜我的女儿都是赔钱货,卖不了什么好价钱……他说嫁人就是赔本儿生意,等生了儿子就要把我的大丫二丫卖到城里的青楼去,那里的价钱高他还说再过几年要把那几个小的也都卖了啊他就是个畜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