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项生与经验主义(1 / 2)
当眠醒过来,脑袋有些刺痛。十六躺在他旁边,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抖动。眠感受到了她的呼吸,很像海风,但其中有热气吹在他脸上,是在记忆里体会不到的感觉。
普罗米修斯俯冲下来,端详着缓缓用胳膊支撑着扶起身来的眠。
“怎么样的,老朽很担心。”
眠轻了轻嗓子,他觉得自己的嗓子跟烧干了一样,他还没有适应灵海的黑天,原本抚慰心灵的海洋在黑暗中失去了踪影,使得他开始怀疑海水的存在。
橙一拿出用杯子形状的珊瑚舀出的两杯水,眠接过去,一滴不剩的喝完。另一杯是留给刚刚尖叫着惊醒的十六。
“你的记忆到底是怎么的?”普罗米修斯等不及得询问到。
眠嗓子里挤出一声喝完水后满足的声音,平静地回答到: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可塑的,它们会随着我经历的事情补全,就像你到了一个地方,然后才回想起之前走过的路。”
“这怎么可能?”
普罗米修斯难以置信。
“是的,呱,这完全颠覆了这个世界的常理和我的认知。这是超出已有经验的情况。”
橙一的眼睛是唯一在塔尖上闪光的东西,眠的心智迷失在海上,那就是唯一的灯塔,而且它的声音有着令人信服的魔力。
十六终于爬了起来,拿过那杯水,也是一饮而尽。她看起来毫无力气,两眼放空。嘴里嘀咕着什么,双手捂着脸。
普罗米修斯面色肃穆,问道:
“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自杀,撞上一块在太空中划过去的石块。”
眠没有让自己过度回忆自己是怎么在记忆中死去的,幸好那种冰冷的痛苦只持续了几秒。
“可我看到你死去的样子,是在被石头砸上的一瞬间。。。。。”
十六捂住嘴巴,刚刚喝下去的水现在差点被吐出来。
“所以你也没法解释他的回忆的吗?”
“呱,我或许需要检查一下身上的符文。只有历史才能带来答案。”
橙一身上的那些奇怪的文字又开始发亮,就像一团亮光的小山丘。眠站起身来,他走到塔边,他的手心在不停的出汗,那些在记忆中经历的场景不停的在他的脑海中闪过,那片具体到花朵颜色的草原此时让他心慌。他看着海洋中那些发着微光的珊瑚,它们如同灯笼,让这片场景也变得虚幻,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叫着眠的名字,让他跳进那片海水里,拥抱死亡,或许这个世界也是虚假的,死亡才能结束一切。
直到十六的发丝滑过了眠的肩膀,不知何时,她也站在了他的身边。
眠牵住了她的手,面对这个刚刚认识的女孩,眠知道时间无法考量他们之间的情感。
两个人坐了下来。
“在自己的记忆中死去的感觉一定很可怕吧。”
“还好吧,毕竟那不是真的,而且说到底,我的过去有可能都不是真的。”
“真实有多重要呢?”
“我不知道,但我害怕那种变化不停的感觉,那种不确定性让我恐惧。”
。。。。。。。
橙一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符文中发现了什么,刻在他背部的一片符文开始持续亮光,其他部分慢慢暗淡了下来,它蹬了一下腿,就跳到了眠的身后。
“呱,在所有作家的记载中,只有一种解释能符合你的情况。”
眠皱起眉头,这位智慧的灵猴成了现在唯一能依赖的存在。橙一的面色并没有改变太多,作为一只灵猴,它的表情也如人类一样丰富。它又从嘴中吐出一些水,冲着眠用它那单调的语言讲到:
“我要给你说的,只是一个理论,而听完你的描述,这里只有一个结果。”
灵猴似乎是下定决心后才继续说到:
“历史告诉我,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眠只是愣在原地,他永远无法知道就在先前短短的时间里橙一经过了怎样的挣扎,他使用了自己的能力,而这次使用的消耗是它二十年的记忆。而这个答案,是它无论如何不想看到的。
“这是什么意思?”
眠没有听明白灵猴是什么意思。
“你听我慢慢解释,我只能说,呱。即便现在人类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也是不完全的,那些作者用着缪斯的力量一遍遍的寻找着真理,呱,可就像你在记忆中没人说的清究竟什么是真理。但是,呱,有一位如同恶魔般的作家构建了一个差点让这个睿真本体崩塌的理论。”
灵猴晃了晃脑袋,这时眠才看清那块闪亮的符文上面有着些伤疤。眠想不明白作家的理论怎么能让世界崩塌。
“那是什么?”
“分生论。呱,你要明白,缪斯的存在给了作家能实现想法的力量。呱,其实,作家最本质的力量其实是他们本身的经历和想法,而这些想法都是基于真实作为根源。可分生论,也叫做怀疑论,它对这些思想做了分级,呱,你可以把他理解成食材和食物,那些播撒在土里的种子,也就是作家一瞬间的一个想法,就被叫做一项生。而那些想法成长成有逻辑的,基于现实的句子或画面时,就像土豆和红薯,它们就被叫做二项生;而那些实现了的,那些被作家通过力量规划为真实的东西,就像端上餐桌的佳肴,就是所谓的最高级形式,呱,被作家称为三项生。”
“我不明白,这只是对思想的一个分类而已,这种理论怎么会让世界崩溃呢?”
眠尽量去消化灵猴所讲的这些理论。
“因为这位作家发展出来的主义。”
“主义?那是什么?”
“那就是一种独特的对世界的理解,也是一种超出缪斯属于人类自己的思想力量。而不幸的是,那位作家发展出来的主义是“怀疑主义”。这也导致他抛弃了对真实的追求。”
眠不知为何想到了歌者,真实在作家的概念中格外重要。
“而其中最为恐怖的,是他把整个睿真本体规划为了二项生,也就是说在他的理解中,这个世界都是随时可以变化的虚幻物,没有什么可以遵循的真理。对此,呱,他的理论是,作家的力量就是基于这持续变化的世界才存在的。这就是他的主义:不做任何决定,悬搁判断。”
灵猴稍稍停顿,继续说到:
“呱,这太恐怖了,而且,也太合理了,根据这个理论,作家能改变世界的力量只不过是基于这个世界的不真实性和二项生的属性,如果整个睿真都真的如他所说是二项生的存在,那人们所作的一切将毫无意义,永远处于可变换的状态。”
“那这些跟我的记忆有什么关系?”
“你记忆呈现出来的状态,呱,至少在我看来,很符合二项生。”
“那我不是正好与这个世界吻合吗?”
“不是的,在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的记忆是处在变化中的。呱,少年,这个世界上从来不存在男性的生命作家。你的存在超出了那些历史上的真理,对于你而言,要么只有你自己真实,要么只有你自己虚假。”
“可我的记忆中的父母和妹妹是怎么回事?在来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存在后才出现的解释,或许你记忆中的地方真切存在,这是因果的颠倒。你可以理解为因为这个世界是二项生,呱,是还没有被踏实的想法,所以世界在因你而改变。”
“可是我拥有缪斯啊。”
“跟我上面说的一样,这反倒不同寻常。你的缪斯或许不是你应得的,而是这个世界在设法适应你的存在。呱,你的存在让这个世界改变,这种感觉就像你突然闯入了这里,所以这个二项的世界开始变化,开始解释你为什么存在,以及适应你所带来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