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一(1 / 2)
八月兰城番外
毕业晚会的主持对于马潇潇来说显得格外的疲惫,这是她在这座小城的最后时光了,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
天是青蓝色的,但是有些黯淡,几点浅浅的星辰像是画上去的似的,马潇潇一只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撑着伞,看着人群稀啦啦地散开,这场晚会终究是不太完美的。她伸出手到棚外,几滴雨点落在白皙的掌心,有些凉,有些淡。她不自觉侧过目光,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收回手掌,蓦然转身。
“你为什么不留住他呢?我有些好奇。”听到身后有人叫住自己,马潇潇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是他们班的,也是他的好朋友,马潇潇记得的。马潇潇甚至是还记得这个人的名字,韩君玮,整个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给人以儒雅温柔。马潇潇发现韩君玮很是认真地注视着自己。
马潇潇浅浅地笑了笑,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我一眼,说明我对于他而言,并没有我想象之中的那么最重要,那么我哦留不留他,还有什么必要呢?”
韩君玮欲言又止,“你知道……”
“我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其实到最后都只是一场我自导自演的独角戏罢了。”
见马潇潇说得决绝,韩君玮沉默着回头收拾,不再言语。
这一夜下起了雨,是在马潇潇收拾好东西之后。她是最后一个回到教室的,与最后一名同学微笑着问好之后,她如释重负地趴在课桌上,像是劳累了一天。自从考完了理综和英语之后,马潇潇整个人就一直没能够放松下来,从他山中学出了考场就马不停蹄地回来和韩君玮对稿子,然后与演员商量事宜。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感觉到世界完全属于自己,只是这世界现在而言显得有些空洞,毫无生气。
六月份的第一场雨以这样的方式来到兰城这个地方,黑板上还写着“来日方长”四个字,她抿着嘴唇微笑起来,心情忽然间有些惆怅,修长的食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一双好看的眼睛百无聊赖地盯着墙上的挂钟,看着秒针一点一点地转动。她什么也没做,就这样单纯地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是什么也不做。
她不觉得悲伤,哪怕是一个人独处在空无一人的大楼里。
忽然在耳朵里响起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马潇潇趴着的脑袋朝门口转动,心里带着一点小确幸。陈观潮举着伞喘着粗气站在门口,咧开嘴冲她一笑,马潇潇扑哧一声笑出来,陈观潮也跟着笑起来。
马潇潇收敛笑容,陈观潮有些尴尬地不知所措,将湿漉漉的雨伞放在门口,身子略显得僵硬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佯装收拾东西。其实他早就收拾好了的,只是在食堂买宵夜时恰好听到马潇潇一个人在教室没有伞便飞奔回宿舍抄起一把伞也不管是谁的,可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会给她送伞的,他其实犹豫了很久,不知是怎么说服自己的,如果唐默在那里的话他就假装忘了神了什么东西在教室好了。
可是现在只是马潇潇一个人在那里,陈观潮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话来。于是只能还是假装真么东西忘在了教室里。
“你还不回去吗?”陈观潮坐在凳子上,正好背对着马潇潇。这样其实很好,马潇潇看不到他的狼狈。
马潇潇微微抬起头,下巴还是磕在手臂上,于是嘴唇就微微嘟起来。
陈观潮痴痴地望着前方,教室的多媒体电脑屏幕里,马潇潇趴在桌上,透过细微的光,仿佛是马潇潇正好趴在他的肩膀上,所以他不敢动弹,不自觉地连呼吸都慢了许多。马潇潇没有说话,陈观潮看到她只是扬了扬脑袋,幅度很小。陈观潮渐渐地微笑起来,双眼都融化在笑容里,于是那张脸显得格外的扭曲,陈观潮觉得这是自己笑得最难看的一次。可是他双眼通红,身子不住地颤抖起来,慢慢地咧开了嘴,眼泪顺着脸颊而下。
马潇潇似乎是倦了,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收拾桌面,原本他的打算是这些东西都不要了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回来了。强行打起精神挺直了腰,发现陈观潮早早地消失不见了,门口还留着那把湿漉漉的雨伞。她只是淡然的扫视一眼,然后倦怠地收回目光,开始整理课桌,她轻咦了一声,桌子似乎是被人动过,笔盖没有合上,她是有每次用过笔都会合上笔盖地习惯的。
一定是有人动过她的课桌,马潇潇笃定地自言自语。
虽然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可马潇潇还是对别人的不请自来感到嫌恶。
马潇潇双眉微蹙,伸进课桌的手忽然一僵,随后从课桌中取出一个信封,蓦然僵直身体,双眉像是被什么东西晕开,慢慢地舒展,而眉眼之间还是萦绕着淡淡的忧愁怎么也化不开。胸口像是押着一块大石头般难受,马潇潇深呼吸一口气,将胸腔之中的浊气呼出,随之而呼出的,似乎还有自己全身的力量。
还是熟悉的字迹,这字迹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她的双手还是不住地颤抖起来,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闭上眼,似乎可以听见自己澎湃的心跳声。
最后,马潇潇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课桌上,发出空洞的声响,就像是忽然沉寂下的心跳,一切都归于寂静,马潇潇双手死死地压着纸面,忽然趴在桌上,放声哭泣。
……
马潇潇犹自记得那一夜的雨下得大,即使在睡梦之中她都可以听见窗外的沙沙雨声,她还是没有打开那封信,她将信紧紧地贴在胸口,然后做了一个谁也不告诉的梦。她醒来时室友们睡得都很沉,看样子还有一会儿才会苏醒过来。
忽然收到马东山的短信息,说的是很抱歉不能来接她,唐有群,也就是她的母亲会过来。接她去跟母亲居住一段时间。马潇潇回了一句好的,于是便没有了下文。
她瑟缩坐在墙角,靠着冰冷的墙壁,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兰城的归属市是zy。
马东山按下手机的电源键,苦笑着摇头,身前的几个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将手机递给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
几个大男人起身,年纪稍长的男人叹气说:“即便是同情你,规矩还是不能破的。”说着,男人从口袋里掏出银色的手铐,牢牢地锁住马东山的双手。男人的打手搭在马东山的肩膀上,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当初就没有想过潇潇?”
马东山停住,注视着男人的双眼,然后低下头,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仰起头,眼眶之中隐隐有光芒闪动,他回忆起来那年,就像是过了一万年一般长久,一丝苦涩挂在他的嘴角,将他已经显现出苍老的面庞铺开,两颊的肉挤在一起,嗓子中像是堆积了数十年的烟垢,所以声音有些沙哑。
“想过啊,可是我必须活下来。那时候的广东对外来人是真的残酷啊。我在十二月的湖水里浸泡着不敢露头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有一天会让跳跳失望。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千雅说过,干这一行,迟早有一天会掉脑袋的,跟着她的那一天起,我就做好了这个打算,没什么对不起谁的。每年给唐有群十万块已经还清了唐家给我的一切,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干爹罢了。”
马东山用衣袖擦拭眼角,笑道:“走吧。”
“可是她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她的父亲,是一个千夫所指的毒贩。”
“知道就知道吧,就算她恨我一辈子”,马东山哽咽着,近乎难言,脸色苍白。马东山先一步走开,留给男人一个背影。
“那就恨我一辈子吧!”
……
马潇潇看着堆积如山的行李,顿时觉得一阵头大,犹豫了许久,决定找唐默帮忙,似乎除了他,在这一年里,她所认识的人,并不多。
其实这一年,她都是为了他而活着的。
许久,电话未有接听,马潇潇苦涩一笑,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