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与君共朝暮(一)(1 / 1)
卫安和柜柳送诚王返京的一路非常顺利。中了少寨主黑手的诚王殿下内力全失,再加上此次南征的惨败,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幅病恹恹的样子,茶饭不思,长吁短叹,卫安整日都在担心他会得女儿痨死在路上。终于胆战心惊到了上京城下,卫安迫不及待的递上肖慕的手书,把诚王扔在城楼下,拉着柜柳头也不回的跑了。
卫安和柜柳此行的任务不只送诚王回京,还要接方竞之一行回齐云山。江重夏做事总来只有往前,要不是中毒时独个陷在上京,怕是这辈子也学不会走一步看三步。就为她能在上京乱局中还想得起提醒方竞之防备褚策煜,江大寨主就必须得去祠堂给祖宗上香。做到这一步实为不易,至于之后如何防备,怎么逃跑少寨主就管不了了,只能靠方大人自食其力。
好在除了卫安,冯平七人都在上京,还有姬豫在旁协助,不必指望顾头不顾腚的少寨主。可一行人刚出上京不久,姚乐就临盆了。挺过了丈夫失踪,全家被软禁的方夫人,和陪嫁老妇婆媳在马车上给姚乐接生后,突然高烧不退病倒了。冯平只好放慢了脚步,先在京郊的村子里暂住。安顿好后,姬豫去了一趟海安帮的堂口打探消息,得知齐云山被围的消息。冯平便催姬豫先南下帮手,姬豫思虑再三,冯平他们七人虽有智谋,但战斗力一般。而肖慕和卫安要智谋有智谋,战力更是不俗,他和冯平商量后,决定自己留下,让善于调兵遣将的韩喜先行南下。
柜柳离开时留下了海安帮堂口的切口,方便他们跟家里保持联系。这一行人老弱妇孺俱全,在京郊歇了一个月,起程南下进入关西界时,收到了褚策煜南下的消息。冯平和姬豫觉得这个时候南下不仅帮不上肖慕,还有跟褚策煜大军遭遇的风险,便又在关西停了下来。
关西是内陆地区,海安帮只在省会原遂设有接待的堂口。冯平不敢在大的市镇落脚,四时寨的暗桩又都不敢用,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跟家里通过消息。出发前,柜柳和卫安只知道他们留在了关西浏阳附近,具体在哪儿就不知道了。是以进了浏阳界内,他们只能靠姬豫留下的标记寻找冯平一行人。
卫安碎嘴郎当,在南边时每天能跟江重夏、米皮儿互怼八十回合,实在没人了,对着韩喜也能调戏一番,日子过的甚是欢乐。可这回北上,诚王郁郁寡欢,况且敌我有别,不好多说废话。身边仅有的柜柳,却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有把所有的天都聊死的能力。卫安憋得受不了,柜柳这人身在帮派,为人却极是方正,卫安深觉无处下嘴,每天都生活在极度郁闷的情绪里。
好不容易送回了诚王,卫安以为柜柳能放松些,可一路从上京到关西,他还是方方正正的木头一块,让卫安好不憋屈。自从昨天到了浏阳,卫安却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咱们极方正的大柳树先生,在查对姬豫留下的记号时,总是莫名其妙的脸蛋绯红。尤其今天,简直有化木做炭的趋势。
卫安心道有异,奥妙必在那些记号里。他借口需加快找人的速度,让柜柳教他识记号。柜柳抵死不从,卫安更加肯定那些动辄三两行的记号里必有妖怪,寻常指方向的标记哪用三行那么多!
路不用他认,卫安闲着没事,边跟着柜柳在浏阳县城里绕圈,边发动小脑筋分析推理。柜柳那潮红不退的脸蛋,分明是少女怀春的症候。他每每发现记号就犯病,说明那春是在老大人一行人里。可那一撮人里四个女的,老的少的都有相公,以大柳树之方正,断做不出夺人妻室的事。更甭说方夫人和她的陪房老妇,岁数足够做他老娘了,何苦如此想不开!心思活奔的卫安突然福至心灵,莫不是大柳树怀的那春是男的!
卫安自觉天马行空的想法在找到方大人一行时得到了证实。强大的好奇心让他果断无视了冯平几兄弟对他久别重逢的思念,以及迫切想知道主上境况的急切。他满副心神都在柜柳身上,非要分辨出他到底是看上他哪个兄弟了。
卫安在这儿费心琢磨,柜柳的春天却根本没打算藏着,一来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那抱的,怎么看怎么不正经!柜柳像一只蒸熟的螃蟹,近乎粗暴的推开姬豫,只恨自己没有螃蟹的八条腿。
卫安刚还沉浸在吃到大瓜的快感里,下一瞬就敏锐的捕捉到姬豫脸上那转瞬即逝的落寞。可惜大螃蟹只顾着红,什么都没察觉到。姬豫很快收起情绪,又贴上去对他嘘寒问暖。柜柳躲躲闪闪,时不时露出嫌恶的表情。卫安思想进步,眼界开阔,先还以为是个甜瓜,没想到越吃越苦,立刻开始心疼起姬豫来。
此后一路南下,姬豫一直在讨好柜柳。赶路时凑在身边讲笑话,打尖时茶水饮食都点他爱吃的。包袱不让他多拿一个,问路支应全包在自己身上,绝不让他多走一步。卫安冷眼瞧着,便是冯平对刚出百日的姚乐和儿子也没这么上心。
姬豫做的明显,渐渐就不只卫安一人瞧出首尾了。八将一群糙汉,能如此兼容并包,卫安却是独一份。他们越是眼神躲闪,晦涩不明,柜柳就越板着,对姬豫的态度越来越冷漠。
更有丁全那种棒槌什么都瞧不出来,他忍了好几天,忍无可忍在客栈大堂里嚷嚷:“姬豫,就那么两块排骨,你都夹给柜柳了!就算我们不吃,夫人和阿乐正在养身体。柜柳一个大小伙子,你总给他补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柜柳当场又熟了,姬豫那张满不在乎的脸越发可憎起来。虽然丁全很快被姚乐和卫安联手按下了,柜柳还是噌一下站起来,爆发道:“姬兄,我视你为至交好友,但仅此而已。请你注意分寸,莫要让彼此难堪!”
姬豫虽然不遮遮掩掩,但也只停留在用行动表明态度的程度,从未向柜柳挑明过。柜柳这么说一下子就把两人的暧昧掀开晒在太阳底下,且不是表白而是明拒。卫安恨自己全副精神都用在按下葫芦上,没防备瓢弹的冲天高。
脸皮比城墙拐弯还厚的姬豫难得的变了脸色,表情从惊愕变成羞恼,最后定格在失望里。他苦笑着说:“在下行事颠三倒四,冒犯了柜兄,这厢向你赔不是了。”说完,姬豫起身离开了饭桌,背影一下子佝偻了起来。
“你怎么”卫安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柜柳,自负能言善辩的他也不知道往下怎么说,一跺脚转身追了出去。柜柳垂首盯着姬豫碗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狠命压下涌到嗓子眼的一口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