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 颠覆（1 / 1）

滨江南岸，中吉服毒自尽，保平军多数着了邹宗钦的道儿，浑身酸软只能束手就擒，个别漏网之鱼南境军还对付得了。金州码头门户大开，褚策煜的大军就如回家一般轻轻松松的登岸，接收南境都护府。

金州码头上，邹宗钦腆着圆滚滚的肚子恭敬的站在岸边，半弯着腰恭候褚策煜上岸。褚策煜快步走过舢板，扶起要跪下行礼的邹宗钦，平易近人道：“都护无需行此大礼。本王能顺利渡江，都护当居首功！”随后上岸的文尔言也帮腔感谢他危急关头弃暗投明，免滨江两岸生灵涂炭。

邹宗钦被夸的有点飘飘然，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放低姿态道：“臣无能，受褚广煜所制身不由己。殿下肯给臣机会拨乱反正，是臣的幸运，臣一家永记殿下的大恩大德。”

话里虽有奉承的意思，但也是实话。褚策煜不夸口自己的本事，说道：“本王该多谢都护才是。都护筹谋的万无一失，才免除一场血战，都护不必自谦。”邹宗钦忙道不敢，君臣正客气寒暄，南境军押着一队软手软脚的保平军走过来。两个保平军抬着副担架，上面躺着中吉的尸体。

褚策煜让人停下，上前见中吉脸色红润，死的十分安详。身上的锁子甲歪到一边，不知是死前挣扎的还是死后被人搬抬弄歪了。褚策煜弯腰替他整理锁甲，甚至抱起他上半身抻平衣服和锁子甲。周围的保平军看着这位离大周皇位只差一步的亲王，对敌军副将的尸体这般细心周到，无不动容。他们是军人，服从命令的天职让他们不得不跟随主帅背井离乡，古来虐杀俘虏的事他们听的太多了，有的还亲自做过。现在被俘，难保当日施加在别人身上的今日不会落在自己身上。可看褚策煜的态度，他连一具死尸都这般尊重，他们只是普通的士兵，是不是意味着能逃过一劫？

褚策煜给中吉整理好了衣冠，又脱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才直起身体，眼神在围着的保平军中环视一圈，朗声道：“诸位保平军的将士们，两军对垒各为其主，诸位都是忠于主上的铁血将士，本王绝不会因他人之错罪及诸位。本王在此保证，绝不无故杀害任何一个俘虏！待战事平定之后，诸位可以自行决定去留。愿意留用的本王欢迎，愿意返乡的，本王赠予路费！”

如今在众人的眼里，褚策煜就是大周未来的主人。当众承诺便如圣旨一般，断不会反悔。保平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谁先带的头，跪在地上，高声呼道：“谢诚王殿下！”

众人齐呼的声音在金州城里回荡，文尔言和邹宗钦也跟着将士们称颂褚策煜。文尔言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比以前上京城里的四皇子高了许多。谁能想到大周的江山会落到这个原来连三品官的儿子都能贬踩的南人皇子手上？他走的这一路离不开肖慕，而肖慕的归路却不是文尔言想看到的

有邹宗钦这个地头蛇在，金州的保平军安置问题就不是问题了。中吉一心都是主子，又笃定邹宗钦这软柿子溅不起多高的汤儿，黑骑营只留了五百人不到，剩下都让褚广煜带走了。这五百人方才对战时折损了一多半，剩下的没有中吉也翻不出什么花来。保平军更是投降的彻底，再加上他们都中了软筋散，邹宗钦有五千南境军就足够了。

褚广煜麾下的保平军是大头，还有蒋谋这主帅在，肖慕能缠他这么久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褚策煜不能在金州多耽搁，后续收拾全权交托给邹宗钦，和文尔言带兵向伯羊和骆河方向奔袭。

大军正待出发，邹宗钦捧着他那圆滚滚的肚子，呼哧带喘的追上褚策煜。顾不得什么礼节，一把拽住褚策煜战马的辔头，惊得稳全差点拔剑削他。

褚策煜稳住受惊的战马，俯身问：“都护还有事？”

邹宗钦横穿了整个金州码头，半年走的路加起来都没这么多。他扶着马头喘了好一会儿还是说不出一句整话，只好举着胳膊，将一封已经拆开的信举到褚策煜脸前。褚策煜微微诧异，接过信笺，低头一看神色数变。

褚策煜认出这封信是出自三哥广煜的亲笔，信封上堂而皇之的写着转呈策煜四个字。文尔言扫了一眼，心里打了个突，褚广煜和金州肯定有联系的通道。他写这封信时境况应该十分不妙，才会想要经由中吉或是邹宗钦的手将这封信送到褚策煜手里。

信纸上的字迹凌乱，有些字勾折笔墨顿的很深，甚至穿透纸背。褚策煜可以想象的出，他那位心高气傲的三哥在写这封信时心里的屈辱。

褚广煜没有在心中描述自己的处境，褚策煜却能从他对肖慕施加在保平军上的一环一扣想见出他此时的困顿。不知不觉，缠绕了他一路的忧虑突然由细小的藤萝暴涨成了粗壮枝蔓，勒得他心脏阵阵的抽痛。

褚广煜明言他打算与肖慕议和，唯一的筹码就是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至理。江离已被肖慕说服，尽起齐云山的力量，联合整个江湖来对付他，南地之王已经露出锋利的爪牙。这样的力量，他的保平军注定是败方。推己及人，褚策煜难道能容得下南地之王与他两分天下？即便他们曾经是共患难的兄弟。

褚广煜说，肖慕是个聪明人，虽然没有明确说会与他结盟，但心里对那句至理十分忌惮，对你这位兄弟也并不是绝对的信任。他们谈过一次后，肖慕就停止了对清源书院的攻击，显见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话锋一转，褚广煜又说，他和肖慕的和谈只是为了稳住他，如果他注定是输的一方，他不会选择肖慕。江湖力量变数太多不可掌控，和肖慕结盟盘踞南地也不是长久之计。一时的平稳过后，不是被那些江湖人蚕食，就是被朝廷反攻。他宁愿投降褚策煜，至少他们是同胞的兄弟。事成之后，若他念着兄弟之情辅助之功留他一命最好。若不然，他与他对阵沙场，拼出个胜负也是痛快。总好过日后被人嘲笑，大周一代未尽而覆于前晋皇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