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怀璧其罪（1 / 1）

江离和周显祖在肖慕第一次上齐云山时就认出他是自家没过门的女婿。江离当时是打算死不认账的，周显祖却第一眼就相中了小伙子，大概是觉得他身上有种跟自己一样的上门女婿的气质吧。为了让肖慕不在女儿跟前吃亏，周显祖把周家压箱底的不传之秘都给了他。肖慕也确实不负他所望，不到三年，他见缝插针学的奇门遁甲就已经超过周显祖了。

三人合力修补齐云山的阵眼，足足忙了五天，才算理出个头绪。说是三人合力，主要还是靠肖慕和江重夏，周显祖只能在美观上提些建议。江重夏劳动老父亲的想法是，她和肖慕不能一直呆在齐云山。周显祖在阵法的设计上虽然缺乏狡诡，但他烂熟奇门遁甲，又是目前齐云山绝对可以信任的人。让他熟知每个阵眼，了解所有变化，她和肖慕不在齐云山时周显祖就足以应对了。

想要抓回夏侯杰几乎是不可能的。齐云山太大，之前江离对他也太信任。家里一大一小两个行家只管布阵，从来没想过要留一手。现在重新洗牌，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周显祖爬山爬去了半条老命，肖慕也有些急躁。

这日爷仨儿忙了半天，眼看周状元气都喘不匀了，便找了条小溪歇脚啃干粮。江重夏给周状元灌满了水囊，烤热了干粮分给两人。

肖慕心不在焉的嚼着烤饼，眼睛盯着潺潺的溪水，不知在想什么。江重夏在他身边坐下，肖慕习惯的把腿往她那边挪了下，让她可以靠着。周显祖满肚子的浪漫情怀，小儿女亲近起来看得他赏心悦目，江重夏和肖慕在他跟前也并不避讳。

江重夏转身趴在他膝上，仰头看着他，“五天，足够褚广煜巩固滨江防守了。现在两岸消息断绝，正是他以快打快的好机会。不过齐云山近百年的家底，以前没有护阵，蜀朝皇帝也没能攻破。眼下就算咱们来不及补全阵眼，褚广煜想吞下齐云山，也肯定消化不良。”

肖慕揉揉她的脑袋，“消息封锁的再严，这边战事一起，就瞒不住江对岸。”

“你想先动手？”江重夏问。

肖慕眼睛里的犹豫不见了，他下定了决心，“我想和广腊、南疆一起，先取骆河，再打金州。只要把褚广煜的主力牵制在金州，阿策就可以渡江与我前后夹击。这样，他也就再没心力打齐云山的主意了。”

江重夏咬了咬嘴唇，问：“你和我哥商量过了？公孙夫人和覃越怎么说？”

肖慕和杨祺岳是一种人，心机城府比东海还深，杨祺岳这么多年更是为了弥补江重夏在这方面的短板培养的。他们都习惯了保护她，所以很多时候有事并不跟她商量，反正江重夏也提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小黑的横空出世，让南疆人再次找到了自己的信仰。优菊一直昏迷不醒，没人再挑拨汉人和族民。纪云红终于从丧母之痛中冷静下来，和覃越坐下来重新整理南疆各族间的关系。纪夫人的去世让纪云红极受打击，她要手刃优菊为母报仇，被肖慕制止了。优菊是个苦命的，一辈子让人把心攥在手里，所作所为没有一件是为了自己。邬晨治了好几天还是人事不省，这样半死不活的，也算是报应了。纪云红没心思打理南疆，都交给覃越和曾雪。覃越不愿再与四时寨为敌，族民们也想尽快接回小黑，对覃越亲近齐云山的态度全盘接受。南疆和齐云山从之前的老死不相往来，因为一条不肯认祖归宗的蛇成了亲戚。

肖慕说：“是公孙夫人先递的消息。程起湛死了，如今漕帮落到段玉成手里，公孙夫人想借此机会拿回漕帮。段玉成比程起湛有成算的多，助她收回漕帮对咱们有利无害。我和祺岳、覃越商量过，他们都觉得先动手对我们更有利，海安帮也会出手。”

如果夏侯杰被圈在四时寨，这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现在他不知所踪，江重夏有种感觉，他不会再选褚广煜。这几天她一直想跟杨祺岳商量，可如此一来，肖慕的身世就不能瞒他。江重夏不是不相信杨祺岳，而是这种事知道的人落不着什么好，何必多个人揣着这块热炭呢。

这块热炭在江重夏肚子里存了好几天，烫的她五脊六兽的。防备反扑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现在微妙的平衡，两位皇子隔江而治，齐云山避居世外，占个有恃无恐、互相牵制的便宜，让人心里硌痒却只能忍着。

可是她没想到肖慕这么快下定决心动手，她本想趁着这几天游山玩水，把伤人的话说的不能那么戳心。她低估了褚策煜在肖慕心里的分量，诛心之言就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这下怕是要出人命了！

“小子，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方兄没教过你？”后排看戏的周显祖替女儿找到了出口，拎着水囊蹲在小溪边蓄水，“墨初啊，你的八将都在骁骑营里得重用，方兄日后必是朝廷柱石，你再把褚广煜诛于阵前，这顶从龙的帽子是不是有点沉啊？”

江重夏真要给她老子鼓掌了。有文化就是不一样，话本子里那些从龙的功臣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帝王寡情薄义，用过就甩是惯性操作，何况肖慕还有这么一层身份。

肖慕微一沉吟，旋即笑道：“阿策是知道我的，我不想做官，既不入朝堂，又何来的从龙之功？父亲膝下无子，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会有世族之患。至于冯平他们几个何去何从，都随他们，将来就算做到封疆大吏也无妨，我不在朝堂能有什么威胁呢？我只一心求给周公作婿。”

“你在齐云山，”周显祖慢悠悠的说，看着肖慕脸上的笑慢慢退尽，血色好像也被带走了，“你在朝堂或许还更让人放心些，起码看得见防得着。四时寨就你一个女婿，你坐拥齐云山，日后打下滨江以南的半壁江山，养父家将都是朝廷的股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身怀修合令就是旁人最大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