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睡榻之侧（1 / 1）

盛玖是今晚第二个提醒他小心齐云山的人，不同的是陶姜针对的是齐云山，盛玖却直指肖慕。褚策煜承认在浙南九郡、在北境时，他都曾经嫉妒过肖慕。尤其在北境时，他抢回陶占昂的头颅，手刃达罕。当他被战场上万千将士山呼赞颂时，褚策煜感觉自己要被嫉妒淹没了。他为了克制那见不得人的妒忌心，反复告诫自己肖慕是他的人，肖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的功绩为他所用，他不能做那种忌讳臣下权柄的君王。这些心底最隐秘的想法，他羞于对任何人提起，可盛玖果然厉害，一来捏在了他的七寸上。

褚策煜脸上平静无波，轻笑一声，“二哥是本王亲自收敛的，应该不会再翻生了，你现在又是在替谁挑拨呢？”

盛玖不急不躁，坦诚道：“我既然想给殿下效力，就要对殿下坦诚相告。淮王殉国后，我投到镇国公门下，曾为宣王和敬王做过一些事情。”

褚策煜眉梢跳了两下，面上仍是滴水不漏。盛玖察言观色，肯定自己这步棋没有走错，不用他追问就继续说：“我在泾阳劫持了四时寨少寨主，将她带回上京。宣王要用她来辖制齐云山，更提出联姻，想以皇后之位笼络齐云山。宣王自信满满，志在必得，却没发现蒋谋已经暗中勾连了敬王。蒋谋临阵反水，宣王一败涂地，敬王也想如法炮制，在关键时刻用江重夏辖制齐云山。都怪我一时失察，让江重夏逃了，没想到这位少寨主厉害的很，竟然凭一己之力搅动起整个上京城，这才有了如今殿下登极之路的坦途。”

泾阳匆匆一别，褚策煜就和肖慕断了联系，江重夏在上京城里掀起的风云他只是从文冀和姚乐嘴里得知了只鳞片爪。今天终于从盛玖嘴里梳出整个脉络，他虽没明说，但褚策煜可以肯定，褚建煜的死一定跟蒋谋有关。连自己女儿的未来都不顾了，心狠手辣不愧是蒋谋。

褚策煜说：“原来盛先生是来替蒋公说和的？他如今在三哥那儿不得舒展吗？”

盛玖笑着摇摇头，“蒋公仓皇出逃，确实想让我随其南下，辅佐敬王。但我深思熟虑，觉得殿下才是可堪托付之人，所以冒昧找到殿下。我知道殿下对我成见已深，非一时半刻可以扭转。但我既然敢来，就一定有殿下需要的东西。请殿下耐心听我说完，相信殿下一定会对如何安置我有所打算。”

陶姜受了褚策煜的嘱托，借口贵妃娘娘进来因忙于照顾皇帝，执掌六宫事忙，身体不适，需她入宫侍疾，分担庶务，推了上京几家官眷的拜帖。一大早送走了褚策煜，就到方家报到。方竞之仍是病怏怏的模样，离床超不过两步。方夫人像照顾小婴儿似的伺候着他，饭来张口，一套中衣穿好几天，反正他也不起床。陶姜瞧着，她家娘舅大人是不打算出朝堂了。

陶姜心里疑惑，方竞之世家出身，世代为官，深耕朝堂既是他的抱负也是他的寄托。许是那一趟北境历过了生死劫，顿悟了，不想再在朝堂钻营了？陶姜记着褚策煜的嘱咐，没再往下琢磨，看过了方竞之，绕到后院看望姚乐。

姚乐正在廊下晒太阳，她的肚子七个月了，像口锅似的扣在纤瘦的腰肢上。陶姜想，丈夫一走就是半年，在京城的生活又是朝不保夕，难怪胖不起来。

冯平端着一碗汤从小厨房出来，看见陶姜站在院里，忙让道：“王妃来了！快请进，阿乐！”

姚乐睁开眼，从躺椅上起来，可肚子太大了，一时竟没坐起来。陶姜紧走几步扶住她，“都是自己人，起来做什么！”陶姜比姚乐小三岁，在那段备受欺凌的少女时代，陪伴陶姜最多的就是姚乐。如果不考虑阶层地位，姚乐也算是陶姜的闺中密友了。

陶姜就势坐在躺椅边的小杌子上，冯平也不见外，把汤递给姚乐，转身进屋去给陶姜倒茶。陶姜看着姚乐的肚子，小心的把手放在上面，感到肚皮突的鼓了一下。她惊得瞪大了眼睛，慌忙缩回手。姚乐让她逗笑了，按着她的手回到肚皮上，“他在跟你打招呼呢！”

陶姜细细感受，脸上露出惊喜好奇的表情。冯平倒茶出来才收手接过茶盏，抬头对冯平说：“是个活泼的娃娃呢，大哥好福气！”

冯平笑得见牙不见眼，拉了张杌子坐到躺椅另一边，说：“还得多谢殿下，让我回来陪阿乐生产。殿下和王妃对我们夫妻的照顾，冯平记着。”

陶姜说：“大哥为殿下奔走，照顾你的家小是应该的。现在南地未平，殿下正是用人之际，日后还要倚仗大哥呢。”

冯平笑道：“殿下跟王妃客气了。我为人属下，自然要为主上奔走。请殿下放心，殿下但有驱策，冯平即刻照办。”

陶姜十分满意，觉得不虚此行。她和姚乐说起体己话，冯平自觉起身去小厨房张罗午饭。走到一半，丁全蹬蹬蹬的走进来，边走边嚷：“哈哈，阿乐，快让我看看肚子多大了！他娘的，咱们老哥几个混了半辈子，终于有个小崽子了，太不容易了！快让我瞧瞧！”

韩喜、孔福几个跟在他后头。丁全脾气急嗓门大，正要再嚷，瞧见诚王妃和姚乐坐在廊下，跟站在院中的冯平大眼瞪小眼的一会儿，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孔福把他挤到一边，上前几步向陶姜行礼。

这个点儿正是军中将士操练的时候，丁全几个怎么一股脑儿都回来了？陶姜不动声色，站起来说：“几位哥哥这么早就回来啦？今日营里不忙？”

孔福老成稳重，替众人回答：“这几日将士们休整，殿下给我们几个放假，也回家休息一下。大人一直病着，阿乐也快临盆了，府里事多，我们正好回来帮忙料理一下。”

陶姜心里更起疑，嘴里只说是这个道理，告辞道：“贵妃娘娘近来事忙，精力不济，宫里还有一大盘事要办。我就不坐了，改日再来看你。你别起来！”

陶姜若无其事的到方夫人那儿打了个招呼，从方府出来。因为对外说的是进宫帮贵妃娘娘办事，她让马车停在方府的角门。那处偏僻，不担心被人看到。否则传出去她进宫前先到方家来报到，又是一场口舌。

侍女扶陶姜踩着矮凳上马车，她下意识往巷尾一望，两道灰色的身影在从巷尾晃过。陶姜一脚站在马车上，一脚踩着凳子不动，那两个灰衣人是练家子，不可能没瞧见她们。两人也不躲，就靠着墙，盯着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