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狡臣（1 / 1）

江重夏双手撑在膝上，眼前发花，出了一脑门子虚汗。路九良说话的声音都像隔了一层鼓面，听起来嗡嗡的，“有地方去吗？”江重夏没听清，更分辨不出他现在是虚情还是好意，歪头看他，“说啥？”

路九良发觉她眼珠子都对不上焦了，把她提溜到小巷里也不反抗，“厉风堂的盘口我从不过问。你杀了燃阳子和老闻，去了那里少不得还得干一架，我不能为了你杀自家人。你们家的暗桩肯定也不适合带我过去，”他鄙视的看了江重夏一眼，“你也找不着！方家还是郡王府，挑一个吧。”

江重夏是不在乎自己的短板让人看透的，果断无视了路九良瞧不起人的眼神。方家和郡王府，这还用想，路九良明显就是拱火儿。先不说郡王府的守卫肯定比方家严密，跟着路九良进出应该没问题，可真到了郡王府，陶姜赏她的怕不是一碗饭吧。

“你认识方家？”

路九良笑的越发像个温良大叔，“比你认得！”长臂一伸，路九良揽起江重夏的腰，腾身跃上对面屋脊。江重夏理所应当的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好像生怕他抓不住，自己会掉下去似的。

跟江重夏比起来，路九良简直就是识途老马。蒋谋出动了巡防营的士兵捉拿江重夏，但闻长敬死的突然，厉风堂的人群龙无首还没缓过神来。就凭巡防营的大头兵，连路九良的衣角都摸不着。

路九良夹了个大活人，奔走在屋脊上如履平地，气都不多喘一口。两人很快到了方府附近，路九良停在后门对面的屋顶上。早就掉干净叶子的树枝掩耳盗铃似的挡着两人，树下后门守着的四个士兵却是全无所觉。

方竞之在如今的形势下，对褚广煜和蒋谋来说就是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骨，拿来要挟褚策煜不如宛妃和陶姜来的亲近。若论在朝堂上的重要性，也不如文冀手握重兵又是文尔言至亲来的有切肤之痛。但如果全然不管，毕竟还有肖慕这个褚策煜一向看重的表兄在，蒋谋是安排了人手在方府看守，但力量却十分稀松。

路九良在袖子里摸了摸，两枚指节长短的刃片便躺在掌心，跟他索魂鞭上的细刃是一样的东西。他作势扬手，江重夏一把攥住他衣袖，摇了摇头。路九良低笑道：“你是饿昏头了？这几个喽啰还得不了手？”

江重夏说：“以你的本事这几个喽啰哪能拦得住你，何必要害他们性命？”路九良皱了皱眉，重又打量了她一番，仿佛在重新考虑眼前这人到底值不值得救似的。半晌，郁闷道：“麻烦！”捡了屋顶上两块瓦片，抖手一甩，巷子那头立即传来稀里哗啦一阵碎瓦的声音。

底下四人中大概是头目的一人朝巷尾望了望，转身拍醒靠着门打瞌睡的一个老吏，带着剩下两个去巷尾检查去了。老吏迷迷瞪瞪的揉揉眼睛，目送其他三人往巷尾走，看起来还没明白他们是要去做什么。路九良夹起江重夏，大喇喇从老吏头顶飞过。老吏只觉头顶天空暗了暗，再抬头又是一片蓝天。可能是过了只大鸟吧？老吏这么想着，又靠回门上，强睁着眼睛尽职尽责去了。

方竞之做到文渊阁大学士这个位子，也就剩个大学士的官名了。要不是祖上留了些田产铺面，靠着元启帝给的那点俸禄，怕是老婆孩子都养不活。方家这座院子也是祖上的荫庇，三进的院落，半天瞧不见个把仆从婢女。江重夏上回来就发现了，大概上京城里小厮婢女的月例钱也不少，肖慕长那么大个子却是个白吃饭的。方大人囊中羞涩，冯平兄弟几个就替了小厮仆从的活儿，姚乐兼职绣娘和帮厨，一家子过的紧紧巴巴。

如今冯平等人不在家，听说姚乐有了身孕，方家压根儿就没有看家护院的一说，躲过了门外的守卫想进院子还不是路九良手到擒来。可一踏进院子，两人就同时感觉到一种非同寻常的肃杀感。路九良骤然停在外院到内院的最后一排屋顶上，脚还没站稳就甩出一把刃片。叮叮当当一阵响动，刃片撞在屋下空地上一片空气里，银光连闪，细丝摇曳成网。细丝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刃片撞在上面，立刻被削成数段。可想而知若是人肉碰上去，跳下去就直接剐成肉墩儿了。

江重夏倒抽一口凉气儿，察觉路九良正低着头满脸便秘的瞧着自己，“你家肖公子好手段啊！”江重夏想说肖慕看着不像这么阴损的，但想起他算计人的本事，又觉得没什么底气。正这时，对面屋里闪出一道银光，径直向路九良刺过来。

路九良扔下江重夏，索魂鞭甩出，鞭梢和银光在空中交击，发出刺耳的剑鸣。江重夏慌忙朝后门方向望去，静悄悄的没见什么动静。这么会功夫，路九良已经丢下她跃下屋顶，踩着索魂鞭的鞭梢落到屋前，跟那银光的主人斗在一起。

江重夏想喊他们停手，却怕惊动了外头的守卫。扒了两块屋瓦扔在细丝上做垫脚，歪歪扭扭的跃下了屋顶。路九良和姬豫正在廊下斗生斗死，使尽下作招数要把对方挤到丝网阵里去。刚才那一跳，江重夏已经心慌气短，哪有力气制止二人？未免误伤，江重夏离的他们远远的，看了下丝网的走势和各处连接，在墙根一根廊柱底下摸到个圆钮，轻轻一拧，丝网瞬间收回。姬豫恰在此时被路九良逼下台阶，蹬蹬退了两步发现自己居然完好无损，抬眼看见站在廊柱旁的江重夏，恼羞成怒道：“谁让你破我的机关！”

江重夏找上门之前，柜柳才刚离开方府。姬豫本要夫唱夫随的跟着走，但见方家不是书生就是妇孺，实在不放心，这才演了一出生离死别，留了下来。

方竞之当初被劫对外报的是重病休息，归来时上京城已经只进不出，连同河北都是一派紧张的态势。方竞之历经两朝，绝不是只会读书的呆子，灵敏的嗅觉让他察觉到皇宫大内定是出了变乱。他果断和柜柳姬豫乔装成上京郊区的农民，混进城后从后门回到方府。前脚刚进家门，后脚褚建煜便派内侍来探问病情。惊险躲过一遭后，方竞之更加肯定皇家出了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