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 君臣(1 / 1)
两人互不相让的瞪视着彼此,褚建煜身上的戾气隔老远都能感觉到。蒋谋赶忙走过来,低声呵斥盛玖,“盛玖,陛下面前不可造次。”
盛玖松手,抬眼看到上首原来还坐着个人。他穿着家常的袍子,脸颊消瘦,眼窝深陷,眼神中的郑重端然是上位者的高贵气度。蒋谋拉着盛玖行礼,褚建煜也收敛起来,见元启帝对下面的人不理不睬,笑着介绍:“父皇不认识这女子吧?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四时寨少寨主,齐云山未来的主人。父皇不是一直想收服齐云山吗?还引诱着二弟去南地搅风搅雨。折腾了一圈儿,海安帮和齐云山不动如山,还赔进去个漕帮。我会娶江姑娘为平妻,日后齐云山、海安帮乃至整个南地都是我的。父皇当初不就是靠联姻收服的匈奴吗?儿子觉得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元启帝面无表情的脸上流露出担忧的表情,“不行!你不能这么做!你不了解江离的为人,她最恨受人胁迫。你竟想用她唯一的女儿要挟,弄不好就会逼得她尽起齐云山和海安帮,到时候倾覆大周也不是没有可能!蒋谋!你是最了解江离的,你们这样逼她,难道还想她再来一次千里走单骑吗?”
二十年前,江离千里单骑劫法场救周显祖,一柄秋阳剑斩杀数百兵将。四时寨少寨主的卓绝剑法,狠辣无情在上京城足足宣扬了两年,一时之间风头无两。因她是做土匪的,那些官商富户们听到她的名字无不胆颤心寒。二十年后的江离只会比当初更霸道厉害,就算不动用齐云山的势力,来个刺杀救女,元启帝真怕自己要绝后了。
蒋谋讷讷不语,褚建煜信心满满抢着说:“父皇不必担心,儿子早就准备好了。现在江离恐怕要求我做她的女婿呢!我答应父皇的事,一定说到做到。父皇还是赶快签下禅位诏书,早早与母后一起安享天年吧!”
褚建煜走上御阶,在元启帝面前展开一条皇绢。蝇头小楷工工整整的写满绢布,辞藻华丽尽是对褚建煜的溢美之词,把逼父篡位说成了一出父慈子孝的好戏。
褚策煜和文尔言已经到了保定府,跟守城的保平军短兵相接。他的好四弟可比那个莽撞二弟聪明多了,他一发现河北封禁,第一时间就想到是他狭天子以令诸侯,没有丝毫迟疑就打起勤王的旗号,攻打保定府。虽然六千兵马想要长驱直入河北是痴人说梦,但他如此大张旗鼓,消息传开,其他地方的驻军很快会加入勤王的队伍。褚建煜只有河北一地的兵权,其他各地驻军的将领个个心怀鬼胎,他不能冒这个险。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让元启帝签下禅位诏书,昭告天下,到时就算有人要勤王,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下旨围剿反叛。
元启帝盯着皇绢,朱笔丹墨都准备妥当了,只等他签押。他抬眸看着褚建煜,断然道:“朕不会签押的。皇位是朕的,朕要传给心仪的皇子,轮不到旁人置喙。你想坐这个位子,就杀了朕,休想朕就范!”
褚建煜没想到元启帝到了这个时候还这般执拗,闻言勃然大怒,抽出佩剑指着他,“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了,什么最爱的儿子,什么要传位于我,全都是谎话!你自私自利,心中只有皇权,从来都没有我们母子!这圣旨你签不签都无所谓了,弑父纂位怕什么?就让咱们父子一起遗臭万年吧!”
褚建煜挺剑朝元启帝心口刺去。元启帝挺起胸膛,闭目就死。“噗”的一声利器刺入血肉的闷响,元启帝半天没觉到疼痛。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褚建煜怒目圆睁,死死盯着自己,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明黄蟒袍上,胸口正中露出一点银光,淡红的血迹从那银色的一点缓缓蔓延,胸前的九爪金龙瞬间染成了黑金色。
“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蒋谋后退几步,退到御阶下,叩首道。
元启帝怔瞪着褚建煜趴在桌上的尸体,半晌才冷然道:“爱卿总是在关键时刻帮朕,朕感激还来不及,怎忍怪罪!”
“宣王殿下也是一时冲动,臣多番劝导,殿下都不肯纳谏。臣本想今日和陛下一起好好劝说殿下,没想到他会突然向陛下施以毒手。臣万般无奈,只好出此下策。臣损害龙裔,臣罪该万死!”蒋谋涕泪交流,说的声泪俱下。
元启帝信他才怪。蒋谋一直是褚建煜的人,幽禁他十几日,要解救他有的是机会,何须等到生死关头才发作。褚建煜要逼他签押,佩剑入内很正常,可蒋谋怎么会随身携带兵刃,明显是早有预谋。
元启帝并不戳穿他,淡淡道:“家丑不可外扬,建煜毕竟是皇子,让王妃报暴病过身就是了,按亲王礼安葬了吧。”
“臣遵旨。”蒋谋抬头答应的瞬间,撞上元启帝满含戾气的眼睛。“爱卿,打算何时解开河北和上京的封禁?你和老三是怎么打算的?”
蒋谋心里一咯噔,背心冒出一层冷汗,不敢跟元启帝对视,匍匐在地说:“臣不敢!臣谨遵圣旨,定会料理好宣王殿下的后事。敬王殿下,敬王殿下已前往保定府,平定叛乱。”
“平定叛乱,平定叛乱,哈哈哈!”元启帝笑的眼泪都流出来,抬手抹了把脸,“蒋谋,不必做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了,如今的你还会怕朕吗?其实你从未怕过朕,二十年前,你自作主张为朕鸩杀昭文,现在你又替朕杀了朕的儿子。都是为了朕,可是哪次问过朕的心意?你杀的没错,建煜知道是你鸩杀了昭文,利用完你之后定会让你生不如此。他死了,就没有人再能要你的性命了。你说如果朕开口,下一位新君会不会要你的命呢?”
蒋谋趴在地上,只是不停重复:“臣不敢,臣不敢。”
元启帝颓然摆手,“出去,朕懒得看戏。蒋谋,祝你一押中的!”
周元启二十一年冬,皇长子宣王褚建煜暴病薨逝,次子淮王褚璋煜遇刺身亡。元启帝骤失二子,身心受创,一病不起。命敬王褚广煜监国,镇国公蒋谋辅政。皇后元胡氏听闻爱子离世,中风瘫痪,惠嫔拔也氏协理后宫。十二月,诚郡王褚策煜班师回朝,与大将军文尔言密谋造反。趁朝中纷乱,矫旨勤王,北境、西境分兵增援,与敬王褚广煜会战于保定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