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 娥皇女英（1 / 1）

管家早就在门房候着，看到蒋谋的马车便急急迎上来，跟小厮左右扶着咳个不停的蒋谋，几乎是架着他往里走。“殿下申时末就来了，先去看望了夫人和王妃，一同用了晚膳。现下正在正堂喝茶，说要等公爷回来。”

蒋谋的夫人是蒋家在延敕老家的世交，双方父母一直想促成这段姻缘。但早年间蒋谋白身闯荡江湖，结识了江离，不肯同意家中的安排。后来江离选择了周显祖，蒋谋伤情许久。蒋夫人拒绝了家中安排的别的亲事，一直痴痴等着蒋谋，直等到标梅已过，才守得云开见月明嫁给了蒋谋。蒋谋不是痴迷女色的，迎娶蒋夫人一是对父母有个交代，二也是感念她苦苦等待的一番痴情。两人婚后倒也相敬如宾，但夫妻十数载就只生了蒋紫苑一个女儿。蒋夫人曾劝蒋谋纳妾延续香火，但蒋谋却没这个心思。夫妻二人就只有这个独女，自然宠重非常。

镇国公独女，跟公主也不差什么了。当年求娶她的贵家大户整整排了一条街，元启帝的两位皇子便是排在最前头的。蒋谋是最了解元启帝对昭文公主情感和愧疚的人，而淮王生母元胡皇后对旧臣始终抱有成见，结亲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捭阖之术。蒋谋审时度势后，把宝压在了宣王身上。所幸元启帝亦有心借他抬举长子，两边一拍即合，蒋紫苑成了宣王妃。

宣王性情温和，蒋紫苑高贵端庄。成婚十几年，夫妻感情和睦，育有一子二女，是皇室乃至上京贵家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女儿对宣王情深意笃，又有嫡子女傍身，蒋谋以为除非褚建煜夺嫡事败，否则皇后之位不可能有任何悬念。没想到褚建煜刚控制住上京，帝位尚不算十拿九稳，他就打起了齐云山的主意，竟要停妻再娶，立江重夏为后。

先不说四时寨同不同意，此举对蒋谋来说就是最大的羞辱。宣王先向蒋紫苑吐露了想法，娶江重夏只为获得齐云山的支持，他绝不会对她动感情，更不会与她有子嗣。江重夏不过是空占着皇后之位的吉祥物，后宫主事乃至未来的国本都一定在册立为贵妃的蒋紫苑身上。

任褚建煜百般赌咒发愿，娇生惯养长大，对嫡庶之分根深蒂固的蒋紫苑也无法接受这件事。褚建煜跟她说出想法后的第二天，她便带着儿子女儿回了镇国公府。住下三四日，褚建煜日日命宫人送吃食和日常用物过来给妻子，今晚却是头一回亲自登门。

蒋谋听到这个消息，除了愤怒便是对褚建煜自不量力的鄙视。他在仕途沉浮多年，自比性格柔弱的妻子和女儿沉稳许多，但也免不了情绪低落烦躁。这几日褚建煜将元启帝困在内宫，逼他写传位昭书，蒋谋亦是兴致缺缺，不再上赶着帮忙游说。今天照常进宫点卯，褚建煜迫不及待命他带江重夏进宫。当时尚有别的朝臣在，蒋谋不愿当面驳他，便应下来。但想到家中整日以泪洗面的母女俩，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向她们解释自己宵禁后的去处，便推说公务繁忙，一直留在衙门里，等到入夜直接去盛玖落脚的客栈见他。

蒋谋没想到褚建煜居然如此心急，连一晚上都等不了，竟亲自找上门来。蒋谋不会傻到以为他是为了劝女儿回去才屈尊登门，只怕是担心自己会为了蒋紫苑向江重夏下杀手，要亲自接人进宫才放心。

走到正堂时，蒋谋已渐渐止了咳嗽。褚建煜正在屋里轻声细语的跟小女儿说话，蒋紫苑眼睛红红的陪在一边。蒋谋看女儿神色，八成已经被他说服了。

下人通传，褚建煜抱着小女儿迎出来。蒋谋行礼，褚建煜忙道：“苑儿快扶起岳父，在自己家里，不可行如此大礼。”蒋紫苑听话的上前扶父亲，蒋谋仍是躬了躬身，算是全礼，然后对女儿说：“夜深了，先带囡囡回房睡吧。我跟殿下说说话。”蒋紫苑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父亲和丈夫，褚建煜朝她点了点头，才接过女儿回房去了。

褚建煜见蒋谋只一人回来，脸色不怎么好看，亲自给岳父倒了杯茶，说：“前些日子一直没腾出手，今天才腾出空来接苑儿。本王仔细想过了，苑儿是我的发妻，又生育长子，岂能屈居那女匪之下？本王想效仿舜帝，立娥皇女英双妃。江重夏是山野女匪，想也登不上台面，后宫庶务自然还是苑儿操劳。本王也不会让她有子嗣，齐云山避居世外六十余载，也该缓缓凋敝了。”

蒋谋叹了口气，“苑儿已经答应殿下回宫了？”

褚建煜点头，“是。我知道岳父是担心苑儿性子柔弱，被我欺骗。您放心，我分的出亲疏，我自己就倍受嫡长身份无端为人夺去后的艰难，怎舍得让亲子再受一次？我一定会护住苑儿母子，不会让江重夏欺到她头上去。四时寨留不得，娶江重夏只是权宜之计。我不会像父皇那般，在睡塌旁养着一个元胡秀。”

蒋谋看着他提到元胡秀时咬牙切齿的模样，脊背一阵阵发凉。他低头抿了口茶，说：“陛下虽被殿下软禁着，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殿下万不可掉以轻心，出入禁宫要多加小心。眼下当务之急是请陛下速速写下传位诏书，否则文尔言的援军一近河北，消息必然走漏。淮王和郡王若打着勤王的名号攻打上京，我们就陷入被动了。苑儿母子还是暂时留在臣府中，殿下也好全心劝说陛下。”

褚建煜脸色一沉，语气变冷道：“岳父这是与本王隔心了？”

蒋谋微微一笑，“苑儿满心都是殿下，又有子女牵绊。即便我想她与殿下割裂，又如何割得开呢？我将她们母子留在府中，无非是担心殿下无暇照顾她们。镇国公府现今跟殿下绑在一起，除非殿下舍弃，否则只能生死相随了。”

褚建煜盯着蒋谋，“既如此，岳父为何不将江重夏带来呢？”

蒋谋早料到他有此一问，将盛玖的顾虑全盘拖出，末了说：“盛玖是江湖人，四时寨在江湖上地位一直尊崇，他想给自己留条退路亦无可厚非。现在殿下正是用人之际，不宜太违拗他的意思。不过殿下，臣有句话不当讲也要讲了。齐云山屹立数十年，历经三朝都未能动摇其根本。如今正逢乱局，殿下贸然跟四时寨对上，怕不是良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