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9 祭旗（1 / 1）
天刚亮，外头就乱起来，褚璋煜焦虑了好几天才筋疲力尽睡了个好觉，天没亮就被外头的动静吵醒了。他爬起来掀开帐帘，守卫的匈奴人立刻立起弯刀将他逼回帐子。褚璋煜心里纳闷，昨天明明和元胡端谈的不错，傍晚的时候守卫明显松懈了许多。他吃过晚饭，还在帐子外头溜达了几步，没想到一觉醒来，连掀帘子都不准了。“出什么事了？”
看着他的两个匈奴人目不斜视，他们从没跟他说过话，褚璋煜也不确定他们听不听懂官话。不过看他们的反应，就算听得懂也是不会理会他的。
褚璋煜站在帐门前，眺望营地外围，那边烟尘滚滚，匈奴人正跟大周军混战！怎么会这样？元胡端明明说昨天韶霞关已经开始转移住民了，为什么今天会袭营？还是采取正面强攻的方式！文尔言不要命了，难道非要逼苏洽杀了他祭旗不成？
两个转念之间，褚璋煜就出了一身的透汗，内衫和棉袍粘在一起，一阵寒风吹过，他控制不住上下牙打起战来。决不能这样死了！褚璋煜脑子里只剩这个念头，他在帐子里转了一圈。苏洽虽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但还是收走了所有的兵器。褚璋煜踅摸了半天，找到一支烛台勉强趁手，拔掉蜡烛，倒握着烛台，从帐帘的侧边蹑手蹑脚的探了出去。
褚璋煜知道自己斤两，外头两个匈奴武士，就算功夫不怎么样，光凭一身横肉也能把他压出屎来。两个守卫习惯站在帐门两边，帐帘与门框并不是严丝合缝。褚璋煜刚住进来时，还抱怨过门缝漏风，正吹他睡觉的毯子，结果当然是被无视了。眼下那露着天光的缝隙，仿佛是自己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之前的抱怨也就扔到脑后了。
那条缝隙正好露出守卫的半边脖子和肩膀，褚璋煜倒握着烛台，缓缓靠近，待固定蜡烛的铜尖探出缝隙，猛然发力。就在铜尖触上守卫脖子皮肤的时候，他却突然往地下坐倒。褚璋煜以为被发现了，慌忙后退，可惜已经晚了，守卫向缝隙靠坐下来，铜尖扎进他脖子，由下至上豁出一条口子。
褚璋煜吓得不轻，连退了两步，才发觉守卫滑坐到地上，帐帘禁不住他的份量，他挤开帐帘，仰面躺在地上，上半身都在帐子里。帐帘遮住他半边脸孔，只见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半张着嘴，一副惊讶的表情。脖子上一条细窄的刀口，鲜血咕嘟咕嘟往外涌着，全身上下没有别的伤痕。
愣神的功夫，帐外咕咚一声，紧跟着一个彪形大汉跳过守卫的尸体钻进了大帐。褚璋煜举着烛台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大汉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一个小兵伸脑袋进来，说：“磨叽什么呢？还不快走！”
大汉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拉起褚璋煜就往外跑。出了帐子，才说：“郡王让我来救你！”
褚璋煜早就认出大汉是褚策煜骁骑营那个人高马大，见人笑呵呵却不爱说话的偏将，否则也不会乖乖的跟他走。帐外早已乱成一片，刚才催促的小兵在前头开路，黑色的长刀带着狠戾的血气。冲上来的匈奴人在那把刀下东倒西歪，滚烫的血液湿润着脚下皴裂的土地，有种冷酷的嗜血味道。
匈奴各部亲眼见了昨天韶霞关撤离住民的动作，都以为汉人皇帝用韶霞关换儿子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昨晚各自庆祝了一番，绷紧的弦儿早就松了，哪想到今天天没亮周朝军队就正面抢攻。匈奴各部措手不及，虽然匈奴人以悍勇著称，但毫无准备下也十分慌乱。江重夏和韩喜提前换好了匈奴人的皮袍，褚璋煜的貂袍早被兰溪向抢了去讨好小妾，只给他一件破棉袄御寒。三人这幅打扮，只要进到前营，慌乱之中根本没人会注意，一马平川的草原跑个把人不是问题。
三人眼看就要闯出中军帐的范围，进入前头混乱的战场，迎面跑来一行十几个人，领头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粗壮男人。他一眼认出躲在韩喜身后缩手缩脚的褚璋煜，再看中军帐前满地的守卫尸体，大喝一声：“抓住他！别让他们跑了！”
来人正是兰溪向，他本在匈奴营地左翼布兵，收到苏洽的消息，让他即刻带褚璋煜到阵前斩首。褚策煜的骁骑营和北境军身负血仇而来，勇猛无比。苏洽看褚策煜的态度，是不打算顾忌褚璋煜的死活了。即便如此，他还是让兰溪向带褚璋煜到阵前，当朝皇子阵前斩首可比靖安侯对战士们的冲击力大多了。
兰溪向一收到消息便立刻赶来，看见中军帐前枕藉的尸首，心里先是一惊。但见他们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个头矮小，便又觉得不足为虑，当即命手下围堵上去。
褚璋煜吓得腿软，好在韩喜体型魁梧，能把他挡个严实。却又担心他上前迎敌，没人护他，见他站着不动，又琢磨他莫非要束手就擒。一时之间天人交战不休，冷汗一层没干又出了一层。
韩喜却是一副淡定的模样，挡在褚璋煜前面，紧跟着江重夏，只负责挡开逼近的匈奴人。涅槃大开大合，使得都是毫无花架的杀招。匈奴人接二连三的倒下，江重夏杀得兴起，干脆甩脱厚重的毡袄，露出里头精干的武士服。玲珑身形一露，匈奴人才发现原来这彪悍的小兵竟是个女子！
只见她雪肤红唇，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熠熠生光，可那本应十分动人的明眸里，射出的却是嗜血的寒光。兰溪向何曾见过此等修罗，眼看带来的十几个战士就要被她砍杀干净，哪还有不跑的道理？赶忙勒马掉头，朝经过要去前营迎战的一队匈奴人大喊：“周人袭营，要救他们的皇子！”
那队匈奴人是月氏部的人马，奉命支援前营。都知道汉人皇子的重要，惊闻汉人袭营，竟已到了中军帐！当即决定先解决袭营的奸细。这队匈奴人大概百十号人，刚杀退兰溪战士的江重夏三人瞬间又被围住。他们仗着骑马居高临下，一拥而上要将三人踩成肉泥。
褚璋煜吓的脸白如纸，下意识掉头往回跑。韩喜眼疾手快拽住他，破天荒干脆利落道：“回去有什么用？等他们拉你去阵前砍头吗？”褚璋煜顿时瘫在地上，他有匈奴人血统，高大健壮。眼下身子软的一点劲儿使不上，韩喜拽他起来都费劲，更遑论带他冲出重围了。但他吓得瑟瑟发抖，坐在地上却还紧紧攥着韩喜的胳膊不放。
兰溪向见己方人多势众，顿时换了一副嘴脸，压着月氏部的骑兵暂时不要靠前，色眯眯对江重夏说：“小美人，把周人皇子交给我，饶你不死。你生的这么漂亮，踩成了泥就不好看了！”
江重夏看一眼瘫在地上全无斗志的褚璋煜，一咬牙，一脚把褚璋煜踹个仰翻，拉着韩喜向匈奴骑兵的豁口冲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