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元胡端（1 / 1）

十一月十七，淮王与匈奴部落首领和谈时被擒。靖安侯率亲卫前往营救，中俘后一千亲卫全数被杀，靖安侯身死。兰溪部首领兰溪向为报父仇，割其头颅悬于中军帐前，弃尸荒野。大将军文尔言出城营救，误入圈套，所幸陷入不深，主力逃回韶霞关。靖安侯幼子领五千陶家军深入匈奴营地，难以脱身。郡王褚策煜以一千骁骑营吸引匈奴军主力，奇兵救出陶霄，并夺回靖安侯头颅。但陶家军伤亡惨重，损失殆尽，淮王褚璋煜仍陷敌营。

苏洽达罕以十日为限，要求大周军撤出韶霞关，否则斩杀褚璋煜于阵前。十四日，朝廷传旨，命文尔言率军民撤出韶霞关，退守章北。十六日韶霞关四镇陆续开始有军队护送百姓携家带口向南行进，稀稀拉拉走了一天，直至十六日深夜，由文尔言所带的援军在章北渔关外扎营。

褚璋煜被俘之后关在苏洽中军帐旁边一顶稍小的帐子里，听说原是苏洽侍妾的帐子，条件设施都不错。褚璋煜武功不行，弓马骑射也拿不出手。苏洽干脆都不绑他，命人守在帐外，量他也没本事自己逃出去。

褚璋煜虽被好吃好喝待着，却整日茶饭不思，满心里都是焦躁。关押他的帐子在匈奴营地深处，他就算冲得出帐子也穿不过匈奴人的营地。淮王殿下一点也不怀疑自己值不值一个韶霞关，担心的是元启帝不肯拿北境来换他，即便他的父皇同意了，也难保那个一直跟他不对盘的好弟弟不从中作梗。毕竟方竞之被肖慕救出来了，如今褚璋煜手上已没了能钳制他们表兄弟的筹码，唯一可以凭借的就只有京中父皇母后的圣旨了。

看守褚璋煜的匈奴人除了伺候他吃喝拉撒，平常话也不多说半句。刚刚被擒时，他闹着要见外公元胡族长，那些匈奴人就似聋子哑巴一般，任他怎么吵闹也不搭理。褚璋煜担惊受怕了七八天，折腾的瘦了小十斤，到后来也没力气喊叫了。可离苏洽限定的日子越近，他越止不住焦虑害怕，连着两天日夜无眠，眼睛都抠进去了。他不敢再大吵大闹，没想到心心念念想见的人自己送上了门。

这两天褚璋煜心内煎熬，自己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浑浑噩噩过的分不出白天黑夜。元胡端来时见他蚯在地毯上，帐门打开，光照在他脸上，面色灰白，早已没了以前意气风发的狂傲模样。

褚璋煜被照进来的阳光刺了眼，慢吞吞的翻身朝里，隔了一会儿方觉不对。匈奴人刚才送过饭，一日两餐，下一顿要到天黑了才送，这时候怎么会有人来。他慢慢翻回身，听见身后人说：“殿下马上就能回去了，不吃饭怎么行？”

男人身材高大，半张脸掩在髭须里，鼻梁挺直，深眼窝碧蓝的眼珠炯炯有神的盯着褚璋煜。开口是纯正的官话，随意的坐在餐桌前，等着褚璋煜回话。

褚璋煜觉得他有些眼熟，琢磨了好一阵儿，才想起他是外公元胡索力那个跟马奴生的儿子。元胡部是草原大部，又出了个做周朝皇后的女儿，匈奴各部对元胡部极尽巴结，除了事事以他马首是瞻外，更不停把族内出身样貌都拔尖的姑娘送到元胡部。元胡索力生育能力很强，儿子女儿生了二十几个，这还都是有名有份的老婆生的，无名无分的种恐怕他自己都数不清楚。

元胡部是大部，族中争权夺利的事不少。年富力强时元胡索力不在意，任由儿子们争来斗去，乐得他们为了抢功争先恐后为部落效力。可几次事故之后，已过天命的元胡索力突然发现，身边竟然已经没有几个得力的儿子了。元胡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走进了元胡索力的视野，他姿态放的很低，对自己前面索力仅剩的两个成年儿子极为尊重，总是处于一种不引人注意却又让你知道有他这号人存在的状态。所以虽然费了些脑筋，褚璋煜还是想起了他。

“我阿翁呢？我要见他！”虽然身陷囹圄，褚璋煜还是改不了颐指气使的态度。

元胡端不介意，自斟自饮道：“阿大过世了”

褚璋煜腾一下坐起来，“怎会这样？月初我才见过他，阿翁硬朗的很，怎会突然会去世？是不是你？为了投靠苏洽杀了阿翁？”

元胡端面无波澜，淡淡道：“阿大做族长这么多年，还有两位兄长辅佐，我就算杀得了他，两位兄长又怎能容我做元胡部的新族长呢？”

褚璋煜将信将疑，“你做了族长？”

元胡端说：“苏洽想做大王，阿大是最大的绊脚石，他为了阿姐一直在促成和谈，更是跟苏洽夺取北境的想法相悖，他怎能容他？两位兄长在草原根基深厚，由他们做族长怎么有马奴的儿子做更好掌控？”

褚璋煜没想到不过几天时间，匈奴各部的形势变化就如此之大。多年来，阿翁是他和母后在周朝最大的后盾，有他平衡匈奴各部，父皇和朝臣就会对他们这对外族母子另眼相看。他们虽然占着嫡妻嫡子的身份，但元启帝始终念着昭文公主，对她所生的长子建煜更是宠重有加。相比憨直的广煜，出身不好的策煜，被元启帝护在羽翼下长大的建煜才是他争夺帝位的强劲对手。

现在阿翁和两个舅舅骤然被害，苏洽铁了心要跟朝廷撕破脸，他和母后顿失后盾。以父皇的性情，恐怕还会因为匈奴部落造反而迁怒他们母子。褚璋煜顿时觉得前途灰暗，莫说争夺帝位，如今他恐怕连活着离开这片草原都不可能了。

元胡端见褚璋煜脸色数变，渐渐露出颓然的模样。仿佛能看透他心里的想法，元胡端说：“你不用担心，今早开始，韶霞关已经开始撤离住民了，看来你的皇帝阿大还是舍不得你这个儿子。”

褚璋煜眼里燃起希望，元胡端递了杯奶茶给他，“既然你阿大舍不得你死，就是还有机会。我们的部落族民习惯了在北方生活，苏洽的野心再大，也是无法说服各位族长进攻中原腹地的。只要殿下愿意，中原的半壁江山就是你的囊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