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制衡（1 / 1）

大周元启二十一年九月，匈奴六部入侵北境，金沙关连同池馍、盐坑、鱼柳、沭阳四镇失守，匈奴两万铁骑围韶霞关。北境都护靖安侯陶占昂率军力战月余，北境军伤亡过万，长子陶轩重伤不治。十月二十，北境军全军缟素，靖安侯幼子陶霄重孝挂帅，大败兰溪部骑兵，手刃首领兰溪贺。哀兵必胜，再加上出师大捷的勇气，陶霄一鼓作气，杀入匈奴营地，欲直取中军苏洽达罕，后方却响起急召回城的信号。陶霄以为韶霞关遭袭，无奈收兵回城。关内却一片平静，待回到都护府才知道是大将军文尔炎领援军到达韶霞关，淮王欲和谈命陶占昂收兵。陶霄大怒，斥淮王贻误战机，郡王以犯上罪责其二十军棍，闭门思过。

援军进了韶霞关，褚策煜才得知大舅哥陶轩重伤不治的消息。回房换了身素服，来看被打了二十军棍正趴窝的小舅子。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陶霄咒天骂地的声音。这个小舅子虽然年纪小，但领兵打仗比大舅哥强了不少，就是脾气暴躁，见事非黑即白。以前有大哥陶轩在旁边替他周旋还好，如今陶轩英年早逝，他这个脾气

褚策煜敲了两下门，推门进来。陶占昂也在，正在劝小儿子。见他进来赶忙起身行礼，褚策煜扶住他，“没有外人，岳丈无需多礼。”

陶霄趴在床上，本来脸朝外跟父亲说话。看到褚策煜进来，扭头朝里话也没一句。

陶占昂脸上一阵不自在，让褚策煜坐在床边，说：“霄儿就这个脾气，殿下别见怪。”褚策煜摆摆手，“我明白。眼看就能得胜却被召回，不只没加功还要受罚，换做是我也要发飙了。”

陶霄用鼻子哼了一声，还是没转回头。陶占昂盯着他的后背苦笑道：“这犟小子怎么说都不听！淮王是有私心，可那个苏洽就是好相与的？兰溪贺莽勇无谋，被你的哀兵占了先手。你以为凭两千孤军深入匈奴中军，苏洽会乖乖坐着等你杀？侧翼的呼延和鬼方早就等着把你围歼。我也是，没虑到苏洽应变如此之快，你险些中了圈套，淮王也算是歪打正着。”

褚策煜点点头，“文将军作战经验丰富，他应该也是看出了隐患，才没有阻止二哥越过他发令。”

陶霄已经转回了脑袋，不服气的对褚策煜说：“你也看出来了？”

褚策煜坦白道：“我是头一回随军出征，全无经验，并没看出什么。”

“那你为何不阻止淮王？”二十军棍对身强体壮的陶霄来说不算什么，何况行刑的是北境军，对自家少帅肯定是要放点水的。陶霄半撑起身子，瞪着大眼珠子质问褚策煜，“我知道你先开口罚我是防淮王治我更重的罪，可你也别指望我会念你的情。你既没看出苏洽的圈套，见我得胜，为何还纵容他召我回来？文将军和父亲都是为人臣子的，如何能忤逆君上？只有你跟他同为皇子，在关键时刻能制衡他。今日算他歪打正着，若以后遇到关口，你也做缩头乌龟由着他胡来吗？”

褚策煜却是有苦说不出。方竞之在他手上，稍有不顺意，褚璋煜就会拿舅父的性命要挟。刚才在前厅褚璋煜随意发号施令，要不是冯平阻止，他当时就要跟他硬顶。褚策煜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到几时，就像陶霄说的，这次是歪打正着。以后如果真到了紧要关头，他也要任褚璋煜妄为吗？

肖慕一行日夜兼程回到上京，虽然放弃了四时寨的援助，但云水殇的消息网尚有半壁江山。甫到上京，云水殇就根据卫安提供的线索，找到了圈禁方竞之的废宅。肖慕来不及回家，直奔那座宅院，那里却早已人去楼空。

卫安说：“他们为了要挟郡王，看来是带着大人北上了。”他们在中途收到元启帝发兵的消息，还是他惯用的左右制衡手段。肖慕和卫安早有预料，褚璋煜会随军带着方竞之以便随时辖制褚策煜。

虽然明知会白跑一趟，肖慕还是难掩失望。商姬安慰他，“一路颠簸，你们先回家去看看方夫人，我再放小的们出去收消息。”

多耽误一天父亲便多一分危险，况且还牵扯着北境的安危。肖慕心急如焚，他不会安慰人，安全救回父亲母亲才能放心。“我们直接去北境，随机应变。二哥，你绕路回家向母亲报个平安。就说我定会安全救父亲回来，之后再与我们会合。”

卫安答应着去了。剩下肖慕他们就在废宅里吃了些干粮，休息了一下便要继续赶路。侯子丰踩镫上马，马镫子突然晃出两三个影子，他一抬腿竟踩了个空，被商姬拦腰扶住。“老怪物！”

侯子丰像被蝎子蛰了似的，弹开两步，警惕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别占我便宜！”

商姬嗔道：“哪个爱占你便宜？你怎么了？哪里不适？”

侯子丰眨眨眼，眼前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他一蹿蹦到马上，低头看着商姬，“上岁数眼花了，没事没事。”说完踢马走了。商姬心里却不安稳，他又不是普通老头儿，怎么会花眼？

援军到达北境后，迅速固防。匈奴六部探到援军动向，退兵十里，仍在韶霞关下驻扎。褚策煜建议立即出兵，先夺回位于韶霞关两侧的盐坑和沭阳两镇。褚璋煜不同意，搬出出京时元启帝的圣旨，要先和谈再用兵。两人争论了两天，文将军却没有表态，北境军和援军继续困守韶霞关。

“我已经修书外祖父，请他帮我约见苏洽达罕。匈奴人是游牧民族，要城池无用，无非为了财物粮食。外祖父已经跟他谈过，苏洽退兵十里就是态度了。这个时候你出兵抢盐坑、沭阳，苏洽定会怀疑我们求和的诚意，我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褚璋煜在都护府正堂侃侃而谈，文将军在上首佛爷似的微阖着眼，不发一言。陶占昂紧锁眉头，脸上只有无奈，已经放弃了挣扎。

褚璋煜出京前，元胡皇后就联络了远在草原的父兄，请他们协助褚璋煜跟苏洽和谈，一定要给儿子立一个兵不血刃退匈奴大军的功劳。到韶霞关后，褚璋煜收到外祖父的传信，苏洽对赔偿退兵并不排斥，元胡族长觉得和谈有望。援军来后，苏洽又主动退兵十里，褚璋煜自觉归功于他外祖的斡旋，顺利驳回了褚策煜出兵两镇的意见。可当褚璋煜提出双方在韶霞关下和谈的要求后，匈奴六部却一直不肯答复。陶霄一语成箴，眼下这个关口，竟真的只有褚策煜能与褚璋煜抗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