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不速之客（1 / 1）

肖慕说瞎话，其实大家都没吃饭，因为褚策煜实在来的太早了些，大门都是他叫开的。他轻车简从，只带了冯平、姚乐和稳全。其实姚乐不去海安帮总舵，只是顺腿儿来看江重夏。不过一晚不见，她精神面貌就大不相同。姚乐大感兴趣想要检查，可重夏好像后头追了一群狼似的塞完了早饭，追着赶着的跑了，姚乐连衣服袖子都没摸着。

经过昨天的复习，江重夏颇为自豪的一次就找到了海安帮总舵。守门的帮众一眼认出大小姐，恭恭敬敬的带他们进去。海安帮为了区分，按入帮年限给帮众佩戴袖章。三年一节，按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的顺序每三年变化一次。当了头目的，就在纯色的袖章上加绣图案。小头目是鸬鹚，管着二十余人；大头目是海鸥，管着一百来人；到了堂主以上就是以自己堂口的名字做图案，沈蓝的袖章是一条飞鱼，鱼鹰堂的堂主就是鱼鹰了。各位头目、堂主袖章的底色还是以年头区别，上眼一瞧，就知道他入帮几年了。

带路的小哥带着绿色的袖章，上面绣着鸬鹚，江重夏一看就知道他入帮至少九年了，这个小头目做的是中规中矩。重夏嘴甜，无论对谁都是一样的态度。她自来熟的说：“师兄，少帮主今儿有别的事忙？”

带路小哥一点就透，明白大小姐这是问怎么少帮主没出来接呢，当即回道：“少帮主一早就在外头转悠候着姑娘呢。结果姑娘还没到呢，潜渊帮的曹帮主先来了。少帮主先陪着进去了，让小的在这儿等姑娘。”肖慕和褚策煜对视一眼，同时读出对方心里想的“曹句文时辰卡的真准。”

江重夏接着问：“曹帮主怎的突然来了？是有生意要谈？”

带路小哥瞟了江重夏身后的肖褚二人一眼，再看她时脸上就写着“您明知故问”几个字，“帮主多少年不管生意了，少帮主都习惯在飞鱼堂里谈买卖。潜渊帮是有底气，倒还不至于要劳动帮主。”

“那就是来拜山头的啦？他倒是不怕得罪程起湛，”江重夏回头朝褚策煜眨眨眼，“怕不是来撞郡王爷的吧？”她眼角微微挑着，跟上翘的嘴角划着一样的弧度，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不是来逮我的吧？”

几人到了正堂，曹句文正跟杨祺岳坐着寒暄，看见他们进来，忙起身热情道：“方才就听少帮主说褚兄和少寨主要来，说曹操曹操就到，曹某还真是有运气。”

这位喧宾夺主玩的顺溜，上座的杨骥坐的也是十分稳当。褚策煜心道：“你不是运气好，是能掐会算。”笑着冲他拱拱手，转而对正主杨骥躬身道：“晚辈褚策煜见过杨帮主。”

杨骥笑容慈祥赛过弥勒佛，就差一个皮光油亮的肚子了，“有失远迎，褚公子莫见怪。”他既不起身，也不称郡王，褚策煜却没觉出冒犯，反倒觉得他是把自己看作跟肖慕、江重夏一样的小辈了。

各自落座，曹句文大喇喇坐在对面，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初次见面，就连他那位眼高于顶的二哥都不敢直入主题，自以为是的让人家臣服，褚策煜这种从小没被待见过的小透明更不敢托大。肖慕舍脸给牵的线，不能因为有个围观的就浪费了。褚策煜把头天晚上打了两遍稿的仰慕崇敬之词在杨骥面前倒了一遍，那尊佛爷面不改色的受了，还真如庙里的佛爷一般，听了祝祷，报与不报您且走着瞧。

眼看善缘结得不错，褚策煜冒出句另辟蹊径的话来，“家父和兄长对江湖英雄崇慕已久，有心结交却碍于身份所限。父兄的心思，策煜并不是完全赞成的。以前蜀晋时，朝廷和江湖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多年。如今若贸然改动，反倒是一石入水，毁了这一片平静了。”

在场的连肖慕也没预备他会这么说，一时分辨不出话里的真假。曹句文仅露的眼睛厉芒一闪而过，唇边仍是温温的笑意，搭在圈椅上的手报仇似的拧了把扶手。

褚策煜接着说：“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二哥已多次拜访帮主。今儿我一来，估计他的拜帖下午就会到帮主手上。我也不怕父兄疑忌，今日是诚心拜会帮主，盼着帮主能把策煜当成小辈爱护。无论海安帮以后如何打算，策煜都当竭尽全力周旋。”

肖慕在心里给褚策煜叫了声好。他们重逢后，事一件接着一件的出，没给两人留出深入谈话的机会。没想到不过一年多，褚策煜拿捏人心的本事竟如此炉火纯青了。海安帮虽不像四时寨与世隔绝，能自给自足，但也不是会任人宰割的。大周虽把手伸到了海运，但毕竟根基尚浅，蜀晋四五十年都没染指过的东西，元启帝想手拿把攥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如意的。朝廷一方面要遏制海安帮，但更多的还是倚仗。少林武当凋零，海安帮露在前头，身后还有齐云山这个无冕之王撑着，杨骥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归顺任何一个皇子，既是不给自己惹事，主要也是没这个必要。

褚策煜就是看明白了这一点，但他更了解自己那位好二哥。褚璋煜是元胡皇后嫡出，有匈奴部落撑腰，上面虽然还有个长兄压着，但褚建煜有的只是父亲对其母的那点所谓的深情厚谊。因为昭文公主的身份，长兄甚至连个元妻嫡出都没混上。褚璋煜行二，却真的是天老大他老二的长在大周朝廷里。就连他们那位本该与天同齐的父皇也因为不可对外人道的惧内，不得不让他半分。褚策煜太明白他二哥了，眼下瞧着他是要学刘皇叔三顾茅庐，恐怕第三顾上他就要翻脸无情了。褚璋煜在伯羊逗留了这么久，杨骥为了江重夏大张旗鼓的关门闭户，他如今肯定早就气炸了，只是一直没发作出来，褚策煜和杨骥今天的会面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褚策煜先是向杨骥表明了态度，不管是软磨还是硬泡都不会逼海安帮依附于他。接着掉了个个把自己变成了附在海安帮骥尾后的小苍蝇，却还不是一无是处的那种。所谓周旋，说白了，不就是出主意防着就要爆发的褚璋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