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江重夏(1 / 1)
所谓旨意,就是元启帝阅后所批的奏折。南边满地的江湖草莽,连如今的皇帝姓什么都不知道,传旨的上差是不会来的。来一趟花上一年半载,也耽误事。
旨意八百里加急送过来,足见皇帝的急切。邹宗钦也急切的很,急切的忘了身边还有个等着磨牙的诚郡王,更没留意咱们皇帝陛下图省事,两份说一个事的折子他就只批复了亲儿子的奏折。
邹宗钦胸有成竹越俎代庖的打开郡王殿下的折子。褚策煜发现了也没阻止,反正皇帝早就写好了,谁看也变不了。
“带公孙良回京?!”邹宗钦一不小心念了出来,然后不能置信的又念了一遍。褚策煜也有点懵,他抢过折子,认认真真又念了一遍。他绝没有讽刺邹宗钦的意思,纯粹是不敢相信。他的父皇,他的嫌弃了他十八年的老爹,这回怎么向着他了?他二哥死了吗?怎么没收到丧讯?
褚策煜还在那儿研究他父皇的笔迹,邹宗钦已经像泄了气的皮球,驮着背,肚子都瘪了两圈。“殿下,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容下臣为殿下好好准备。”
褚策煜:“好。”
邹宗钦能屈能伸,事已至此,他才不会去得罪褚策煜。到了京里,有的是人要收拾这出挑的小南蛮子。他就好好守着浙南九郡,围着昆山,也不要围太死了。真把广腊剿干净了,浙南九郡那些肥的流油的商贾,还会把他放在眼里?说不定皇上还会觉得他日子过的舒坦,要减他的兵员呢,那可就得不偿失了。经过周密的考量,邹宗钦觉得伺候好褚策煜,让他顺顺溜溜的滚蛋是利大于弊,所以一下子就殷勤起来,连夏虫都觉得饭食好了许多。
夏虫没想到肖慕这么好说话的就让她留了下来,还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跟姚乐他们混熟了才知道,冯平八个人不是褚策煜的府兵,而是肖慕的家奴。肖慕是褚策煜舅舅文渊阁大学士方竞之的养子,算是褚策煜的表兄,怪不得他能那么堂而皇之的说她是他的丫头。要是身份跟冯平他们一样,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使唤丫头的。
肖慕想琢磨她,夏虫知道,这琢磨里没有恶意,夏虫也感觉的到。她动过心思让肖慕帮她通开经脉,可仿佛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每每一动这个念头,就想起她在昆山上一叶障目酿成的大祸,又怕肖慕琢磨里的恶意她没瞧出来。
就这么犹犹豫豫的过了好几天,听到他们要准备出发去上京的消息,夏虫突然想起还有一件比她疏通经脉更急、更不能等的事。
邹宗钦正热情洋溢的给褚策煜准备返京路上的生活用品,褚策煜路上甩下的那五百府兵,有不到二百自行找到了南境都护府,剩下的怕就要沿路一点点敛回来了。诚郡王殿下出来时是越走越寒酸,返京时就要越走排场越大了。
从金州回上京,先走水路,到唐口再转陆路最便捷。夏虫一听,顿时把自己那些烦心事扔在了脑后。她对公孙良心怀愧疚,心心念念想要助他脱困。本以为邹宗钦和褚策煜还会再磨叽一段时间,楚旷那个半吊子再不满,也得下山来搅和搅和,到时她再找机会帮手。可没想到邹宗钦这么不顶事,挣巴了没几天就从了。这要到了船上,那就是画地为牢,广腊那帮旱鸭子在水里可是连半吊子都没有的。
好在邹宗钦周到活儿细,桩桩件件给褚策煜准备起来事无巨细。褚策煜虽急于返京,但也不想显得太急迫让邹宗钦看不起,只能由着他折腾,反正总有收拾完的一天。他又不是褚璋煜,邹宗钦还能把家底都给他带走?这么一来,倒给了夏虫机会。肖慕对外说她是他的婢女,实则什么都不用她做。每天由着她四下里乱逛,除了卫安看不下去逮着了扎她两句,旁人都不说什么。夏虫人长的漂亮,嘴又甜,行家里手一看就知道她身上没功夫。虽然她是褚策煜的人,但时间长了,都护府里的守卫也渐渐对她降低了防备。
褚策煜为防程起湛暗算公孙良,每天都会让冯平等人过来探问,过两天便要进京的消息公孙良也就知道了。公孙良在前晋为官多年,那座上京城也只去过三回。他跟邹宗钦一样,没想到元启帝会让他进京。去了做什么吗?给元启帝磕个头,然后拉出午门斩首,争回一口这些年江湖帮派给他受的鸟气?公孙良不觉得元启帝会如此闲的蛋疼,更不会对那冷灶王爷言听计从,难道是那个人
公孙良灌了两口酒,突然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草味。看守牢房的士兵没闻过,鼻子好点的大概会以为是牢房里潮湿的霉气,可公孙良去过四时寨,这味道跟修合涧吊桥上闻到的瘴气一模一样。公孙良刚一确定,就觉得手脚酸软,酒碗都端不住,发觉药劲比吊桥上的大了不少。
牢头们叽里咕噜的滚到了地上,公孙良内力深厚,又坐的靠里,只是手足无力,眼睛迷糊,还没到外面牢头直接晕了的地步。牢门上锁链叮咣响了一阵,公孙良模模糊糊瞧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开门进来,半跪在他跟前,把一颗药丸塞在他嘴里,然后就低头摆弄起他手上的镣铐来。
公孙良感觉一阵苦草味化在嘴里,渗到心口凉津津的,很快眼睛就能看清人了,手脚也能动弹了。原来是肖慕带的那个小丫头,只见她低头摆弄镣铐,低声懊恼道:“怎么都铸死了,要是大黑在就好了……”
有人来救自己,公孙良却还是平平淡淡的,端详了她一阵,终于想起那双大眼睛到底像谁了。由着她翻来覆去折腾了一阵,才说:“江离是你什么人?”
夏虫能用一根铁丝撬开浙南九郡一半的锁,还有一半再加只卡子也能开,可堵了锁眼的锁她不知道该捅哪儿,心里的懊悔又卷上来。她在金州城里转了两天,没看见楚旷那半吊子一条头发丝。明天就要上船了,她只能独个上阵。想公孙良一身豪横功夫,要跑出这都护府该是不难的。可现在他镣铐加身,拖着这百十斤的铁坨子,还怎么逃的出去。
夏虫不知道自己委屈什么,抱着他的手铐不知所措。公孙良柔声细语的问起江离,她一下就憋不住了,眼泪滴滴答答掉在铁铐子上,半天才说:“公孙叔叔,我叫重夏,江离是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