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地下十七点七公里（1 / 2）

虚空不止一次觉得夏伯阳的脑子有点问题。

正常人遇到危险，难以理解的事情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回避，可他的反应却是“背后没准有坏人，所以我必须得去看看”。

明明置之不理也没有关系，只会给自己徒增麻烦的请求，他却能毫不犹豫地承担下来。

但……

如果夏伯阳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是个“正常人”，那么虚空此时已经成为一具布满弹孔的尸体了。

虚空想起了那坟墓般的房间，想象着夏伯阳的生活。不需要娱乐，放松是为了下一场战斗，生活唯一的意义就是行侠仗义，全部的精力都用于没事找事，为了全神贯注于这件事上，甚至连原本的名字都可以舍弃。

“在最后这一点上倒是与吾一样……”

虚空随着车厢左右摇摆着，脑内不住地胡思乱想。只有这样她才能稍稍压制一点恐惧。黑暗促狭的地下甬道和石蜥魔带来的信息量巨大的恐怖情报完全不能让人安心，而车厢对石蜥魔的体型来说实在又轻又小，大蜥蜴一跑起来，车厢全程几乎就没多少时间是接触轨道的，这也让她感觉相当糟糕。

而且，按照夏伯阳他们的思路，他们不是要找到一个更安全的地方，而恰恰是要往危险的地方去的。

地下的车道并不是二维的布局，而是三维立体的。石蜥魔沿着车道奔跑，时而右转时而左行，但虚空能感觉到它始终是在向下行进。现在已经到什么地方了?他们在波士顿站就已经到了地下八公里的位置，跟珠穆朗玛峰倒插进地里差不多深。

仿佛无尽的颠簸终于停了下来，夏伯阳把头探出窗外，问:“到什么地方了？”

“前面是个很大的洞，里面只有一座很窄的桥，石蜥魔得慢下来。”

夏伯阳把头缩了回来，说:“安德鲁，和我一起下车，虚空，留在车上。”他又对着窗外大喊:“石蜥魔，别想着做出任何事情，记得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虚空当然求之不得，她实在不想体验一个人走在轨道上的感觉。但五分钟之后，她就后悔了。

起初，她听见一阵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翅膀拍打的声音，那声音非常嘈杂，听上去有点像蝙蝠又有点像飞蛾。接着，翅膀拍打声被凄厉的嚎叫声代替，刺耳的尖叫被洞穴的内壁反射，混合成令人抓狂的噪音。

然后是巨大的撞击声，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撞击在了洞壁上。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金属形变的声音，随后仿佛响起了一首狂躁的实验音乐，似乎是血肉被切割开来的声音反复地响起，夹杂着爆炸声和燃烧的声音。这种可怕的声音持续了几分钟，然后消失了。虚空在车上看到甬道的前方似乎出现了橘黄色的闪光。

又过了几分钟，浑身是血（应该是，但也有些不是红色的液体的夏伯阳和安德鲁返回了车厢，安德鲁看起来相当兴奋，不停地拍着夏伯阳的肩膀，说:“那一下真漂亮!”

夏伯阳耸耸肩，说:“石蜥魔，继续向下。”

即使车厢周围又陷入了寂静，虚空的耳朵里也充满了那些声音。

之后的一路上，这种事又发生了几次，每次夏伯阳和安德鲁下车，车道前方听上去就像战场一样，而两人回来的时候就像刚刚去了屠宰场。虚空忍不住想，也许这两个联想很贴近现实。

“不得不承认，地底的生态多样性比我想象的要丰富。”夏伯阳感慨道。

“同意，只有他x的彻头彻尾的精神病才会在这里开实验室。”

“受不了了……”虚空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说真的，你们到底有没有搞清楚任何事情?”

石蜥魔再一次停了下来，虚空自暴自弃地一瘫，准备迎接心惊胆战的几分钟。但夏伯阳却说:“虚空，下车。”

“……什么?”

“我说下车，快!”

虚空急忙跟在夏伯阳和安德鲁的身后，从车上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轨道，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铁轨上洒满了血肉，或者说看起来像是血肉的东西。有些蓝色或紫色的碎片粘在了墙壁上，还有一些勉强能看得出来轮廓的生物尸体，没一个看着像自然界可以存在的物种。在更深处的黑暗中，隐约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虚空看着石蜥魔用舌头舔了舔嘴角的碎肉片，内心一瞬间对这只刚开始想拿她当晚餐的怪兽充满了感激。

“前面的部分车已经进不去了，这条道路和接下来的一大截都已经无法正常通行了。”

虚空打亮了手电筒，眼前的景象即使在噩梦里也很难见到。在岩石甬道的前方，墙壁变成了某种古怪的，暗红色的生物组织，类似肌肉纤维的纹理分布在其表面。这团生物组织还在跳动，可以清晰地看到血管的形状和走向。地面上也是类似的材质，如果虚空没看错的话，墙角还有类似于肠子的东西。

虚空强忍住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对夏伯阳说:“原路返回还来得及吗？”

从轨道后方传来的嘶吼声回答了虚空的问题。安德鲁摘下自己的牛仔帽，往前方的地面上一扔，地面蠕动起来，帽子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