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白驹过掖庭起异心 岁月漫皇城生暗涌(1 / 2)
(这个楔子是从小说vip卷摘录了一些与主线发展有关系,让读者明白部分人物的性格特征的内容,可跳过
腊月二十,中书都堂。
终于茶尽衣更,吕夷简才提到正题:“昨夜范仲淹呈上一份查检三司的章奏,现在应该还在后殿御案上。”
章得象问范讽:“所为何事?”
“不清楚。”范讽叹了口气。
“既如此,便不必先捉急在意。”明明是宽慰范讽,章得象却对吕夷简说,“这帮谏官常常见事生风,无所回避,否则时世太平,倒显不出他们的用途。”
吕夷简道:“章兄又忘了,咱们这里的范大人是堂堂右谏议大夫,说起来范仲淹还算在他手底下,真操弄此等手段,哪有他熟悉。”
被这样评头论足,范讽脸上险些挂不住,忍总归是能忍下,可也不晓得该回些什么。反而章得象真似无心,皱眉问他:“你虽权知了几个月的三司使,但权知不过代掌而已,究竟做下了什么使府库空虚的事?”
“不至于不至于。”吕夷简替范讽解围道,“他为官或不拘细锁,却也没什么值得范仲淹较真的,想必与前天他向陛下阐明三司度支,请求御前钱物被驳回有关。”
“请不动御前钱物”章得象的手摁在茶盏上,话音是一片沉沉暮霭,“那就怨不得下边人掰扯你的脚,打陛下那儿就对你不放心呐。”
范讽的隐忧到底被章得象直白的戳破了,也就不再支吾:“不瞒诸位,三司里的确有些文文莫莫的营生,可都是老早便摆在那里的,顶多算太仓一粟米,小得不值一提。”
章得象不以为然,直面拆穿道:“你既已知晓,又岂止是区区粟米?”
“这”范讽不敢反驳,谨慎的望了吕夷简一眼。
吕夷简于是问:“粟米为何?”
“诸如胥吏(文书官员,至真宗咸平年间,经过一轮裁减,仍有十九万余人,十分冗杂贪污鬻钱,老疾不退之类,积压数年,令三司损失不少公帑,但自上至下多视而不见。”范讽解释完,匆匆瞟了瞟章得象,见他仍阴沉着脸,又赶紧补了一句,“历来主事皆迁就放任,与下官当真攀扯不上甚么关系。”
吕夷简对他横眉竖眼地说:“陛下令你权三司使,就是为的摒除陈案瑕弊,你岂可推诿前人。”范讽闻言,快快谢了一番罪,吕夷简这才对章得象道:“话又说回来,朝廷不给胥吏发放俸禄,又到处使唤他们,的确不太好管得太严。”
章得象坚决不同意:“即便不望君子品性,也不该由着他们监守自盗。”
“倒没恁大的过失。”范讽插嘴道。
“世人多庸才,生计为上,别的实在不忍苛求。”吕夷简笑了笑,“但章兄的计较也没错,章兄一向廉洁,又做翰林学士承旨,负责各路省的上计(考绩太久,每年过眼都是干净账目,怕是早忘了当京官比当外官寡瘦太多。”
他瞧了瞧章得象摁住的茶盏:“就说方才咱们用的舒州天柱吧,早晨听手底下抱怨那边收茶,往年一斤直四十六钱,今年竟涨至七十钱,足见淮南西路的日子也不大容易。淮南西路多雨水都被京东旱情波及,京师做小官小吏的显然更不好熬。朝廷厚禄养廉养得是咱们,他们沾不到半分,再不叫人家自己寻摸点办法,上元节可怎么过?”
章得象听不进这种话去,但到底给吕夷简留了面子,只对范讽道:“此种情形,陛下必然明白,却为何独独针对你?”
十一月三十,姒徽殿。
门外清冷萧萧,门内老寒凄凄。
颢蓁携惜墨从正门进去,迎面便扑来一股晦气,颢蓁皱了皱眉,轻轻用罗帕掩住鼻子。她要拦阻的并非尘埃,而是久未住人之地特有的味道,似枯似霉,莫不生厌。
踏上庭院,环顾四周,却是落枝乱石有燕巢,杂草枯苔无人清。两侧偏殿耳室,门扉微掩,窗瓦未置,竟还是夏日布局。及至正屋,她站在门口粗略看了看,惜墨进去挨个桌椅瞧了瞧,但见:
书笺漫蚀碧台松,墙角柱边落云重,古镜难映红粉面,兽炉潮灭笑梅笼。
惜墨走回她身边,颢蓁正抬眼瞧着檐头的凤纹瓦当,半离半落,不知何时会坠。
“说是只需搭个佛堂,却忘了姒徽殿长年没分派几个人手拾掇,看样子要进行一番扫洒,也得废些功夫,否则这些物什摆设根本入不得眼。”惜墨在她耳边说。
颢蓁面带愠色道:“宝慈殿倒是干净的紧,大娘娘崩逝半年,那群奴婢们尽心尽责未知等着迎谁住进去。你待会儿分派人去闲置的各个宫所瞧瞧,本殿估摸着,这阵子内侍省懒散成疾,该治治了。”
惜墨唱了个诺,颢蓁吞下一口闷气,回首看向中廷,预备寻个合适地方摆放佛龛。不过面朝一片空空荡荡,难免生出物是人非之感。她自冬风中想起连溪芠,想着想着,便开始感慨——到底熟悉多年的人,亲自送她上路,现而今居然逐渐淡忘她的可恨。不知她殁了后,魂魄是继续留在报琼阁,抑或就此消散。
“圣人,可要回殿?”惜墨道。
颢蓁点点头,朝着门口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