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入侵(一)(1 / 2)
我们神勇的路明非在枪林弹雨中干什么呢?
小路蹑手蹑脚地走过大理石板铺成的路面,他想找到隐蔽点。虽然没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一个容易被忽视但非常致命的问题。路明非没有装备。
他完美地和诺诺错过了,抱着头闯入枪战现场,想去摸尸却被两方人马当成敌方的人。火力猛,枪法准,路明非暗叹自己没有一把ak教对面做人。
他出奇地心大,又确实是一个骨灰级游戏玩家的性格,只要把这当成真人cs就好了。完备的场地,一流的设备,逼真的模拟场景,不愧是外国的大学。路明非觉得就算被遣送回国也不虚此行了。国内找不到这样刺激的枪战游戏。
终于,他一个小跑,弯腰前行,抱住头部,尽管弗利嘉子弹打在他身体的任何部位都可以直接让他昏迷,但他还是坚持着不专业的防护姿势,在经过正规军事化训练的卡塞尔学生看来,别扭又难受。路明非是从电影里学来的。
此刻他脑中浮现的是穿着一身风衣,叼着半根香烟的小马哥,看过《英雄本色》的都会被他肝胆相照的忠义和游戏欢场的潇洒所吸引。那是舅舅和他,路鸣泽一切去看的一部电影。
十二岁的他们看完后,蹦蹦跳跳的,绕着叔叔打闹,伸出五指做出手枪的样子,“嘣嘣”地叫着。还念着那句经典台词,“你信不信神?我信,我就是神!神也是人,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就是神!”真是tm的帅爆了。他那时也认为自己会变成小马哥那样的人物,手持双枪,眼神深邃,恣肆放荡,蔑视人世间的一切腐朽的规矩。
可惜,他不是。
人生大多数时候都是被裹挟着前进的。是自己不上进,蔫坏蔫坏的,被婶婶讨厌;自己不争气,不敢发狠把踩在他头上的人打一顿,所以一直被赵孟华欺负。习惯了也就一直如此,如果没有那件事,如果没有那场晚会。
他后悔打了那一架。从小,在学校里老师教他“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在家里,婶婶会说“别一天到晚惹事”,在同学中间,他们会指着他的鼻子说“路明非,你看看自己,还有脸站在演讲台上吗?丢不丢人啊。”那一场打架很爽快,很痛快,但与他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相悖。那一股劲头下去后,他的恐慌,他的懦弱,他的色厉内荏暴露出来了。
预料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出现,赵孟华并没有找他麻烦。他提着果篮去白色的病房看赵孟华的时候,他在一间单人病房,被众人围着。病床上的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穿着蓝白色的条纹病服。陈雯雯温柔地削着苹果,静静地看着赵孟华,全是担忧,一旁的小弟在大声地咒骂他路明非:“他路明非就是条疯狗,蛮不讲理,赵哥,以后咱们避开他,没必要和这小子较劲。”
“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觊觎大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应该去精神病院看看。”
“赵哥,早点养伤,等好了,一起去餐馆吃一顿,所有人都叫来,就是不邀请他路明非。”
赵孟华的病房门没有关上,是虚掩着的,里面的谈话和各人的表情都能被他清楚地看见。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徐淼淼的旁边坐着白色纯棉连衣裙的陈雯雯,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就像蜡烛在寒夜里静静地燃烧,烛火并不耀眼,却又闪闪发光,是母亲一般的温暖。她那么温柔,那么贤惠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望着赵孟华哼哼唧唧地附和着小弟,满是担忧,就像担忧自家男人的妻子。
真是美好啊。路明非想象自己如果躺在病床上,会有这么多人来看他吗?会有这么这么温柔的陈雯雯吗?他什么都没能改变。
什么都不需要改变。陈雯雯知道了他的心意后依然喜欢赵孟华,或许在她眼中,自始至终,都看不到那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马仔,看不到在大热天穿着湿透了的校服往文学社运水的社员。
他忽然明白苏晨为什么一定要他来看看了。不是引爆他和赵孟华之间的尴尬气氛,不是让他来看见陈雯雯的那一抹娇羞而心生痛苦,也不是无聊到来这里听自己被同学孤立的过程,这是告别。对青春放纵的告别,虽然他觉得自己的高中三年就是一堆狗屎,就是一场被赤裸裸无视地自我陶醉,但这是他的过去,是现在的曾经,映照着不知何处去的未来。
昨夜,他隔着厚厚的门板,听到了婶婶和叔叔的讲话。叔叔哆哆嗦嗦地抽着五毛钱一包的烟,面无表情,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全是被粗暴摁住的烟头,就像英雄在断壁残垣上仰天长嘶,满是不甘。婶婶扒拉着存折和房产证,掰着手指,面色阴沉。
“明非,真是个惹祸精。这下要把房子都给卖了。”婶婶轻声嘟囔了一句,“连泽泽的大学都要被他拖累了。”婶婶当然很愤怒,没事打什么架啊,不知道别人如果告你,即使是未成年也会有案底,一辈子的名声就全毁了。
“你联系你大哥,看看能不能凑一笔钱出来。”
“明非是在我们身边出了这样的事,你让我有什么脸面去找他爸爸啊。”叔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似乎有很多虱子藏在里面,中年男人疲惫地靠在椅子上,白色的,微弱不见的香烟似乎就是他逐渐显露的银白色的发丝。这个中年男人第一次对着家中悍妇发怒,一向唯唯诺诺的他像一只突然暴起的狮子,但分明的泪花从婶婶眼中流出,就像沙滩上的银色贝壳般闪闪发光,那是二十多年与发妻相濡以沫的记忆,他似乎没有资格吼这个女人。
她在柴米油盐中将玉质磨损,油烟更是让她的脸庞变得粗糙,多年的不如意让她从之前的娇声细语变成现在的河东狮吼,这是和他一起度过艰难岁月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