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废柴画师(2 / 2)
那一日,站在一群熠熠生辉的孩子们中间,卞庚黯淡得快要隐秘进身后的影子中去。
虽然府上的人们仍旧都尊称他一声“少爷”,但事实上少有人真的会给予他这两个字背后的尊重与关心。
父母尚在家中的时候,卞庚算是个幸运的孩子,有圆满的家庭和良好的条件,自身还具有超高的天赋和能力。可这一切都是已经破碎的泡影了。
直到如今,即便他已成为盘港甚至是华响国人尽皆知的画家,人类就是这样矛盾的动物——他们一边讽刺嘲笑卞庚的无能,一边相继邀请他为家族领头人作肖像画或是购买他的山水图,以彰显家族的地位。
而抛开这些不谈,只有卞庚依旧对于父母的离开耿耿于怀。他实在难以理解父母究竟是为什么明令禁止他积攒泉力、修炼脉术,而是让他在这样凶险残忍的世界中只能练习画画!唯一离修炼最为接近的事情就是炼化他的太毫,像其他人练习使用武器一样。
难道画画可以让他变成强者吗?
难道画画可以帮他抵挡攻击和伤害吗?
难道画画可以让他站在大陆的巅峰吗?
难道画画……可以帮他把父亲母亲找回来吗?
卞庚也曾试图自我安慰,告诉自己:父亲母亲不可能做伤害我的事情的,他们一定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或是看到了一个我看不到的世界。未来一定有什么在等待着我的!毕竟,我不是没有脉流,不是毫无泉力,更不是没有天赋,我曾经可是全家族,甚至是全盘港,全大陆最惊人的鬼才之一!可是这个论点终究是站不住脚的,好汉不提当年勇,更何况他的“当年勇”只有那么短短几年。而他的父亲母亲,整整五年了,依旧是杳无音讯。
除了他自己以外,唯一还会给他力量的,只有他的舅舅了。此人也正是家主庄烈。
可惜,无论过去多么风光,也不管舅舅如何鼓励他,他现在就是废柴一个,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卞庚,什么都没有。
除了一杆笔。
-------------------------------------
三年前的某日,卞庚同往常一样作画,疲乏时稍稍歇息片刻,将太毫放在画纸一旁,微风吹来,将太毫吹得滚到了画纸之上,画纸的边角也卷曲了起来,将太毫一半的笔身包裹起来。
此时画纸未干,太毫的鼻尖也是沾了墨的,卞庚猛地冲过去想要将太毫从画纸里抽出,以免弄脏了画面。可他的手还没触碰到太毫,他就看见画卷中飘出几点银光,在空中跳跃,然后陆续顺着太毫的笔尖爬上笔身,沿着忍冬纹钻了进去。
而当他把画纸摊开后,方才因卷曲被遮挡的部分已经消失不见了。他这才明白过来,那些银光就是他的画变成的。
起初卞庚完全摸不清头绪,但又过了几次后,他意识到这银光在延伸太毫笔身上的忍冬纹。
他不确定这意味着什么,但想到当年那将自己变成废物的仪式过后,太毫笔的身上才多出了忍冬纹,便推断也许忍冬纹便是泉力与脉流所幻化,若是继续积攒下去,也许能发生什么奇迹。
他只能这样幻想。
-------------------------------------
车厢内,卞庚能感受到那些混杂的力量愈来愈近了。
这些力量的来源之处,正是他所谓的家——泉诏庄家。可在他心中,自从父亲母亲离去,那宅子便不过为他所处的一个空间罢了。任其多么庞大,也容不下一个弱小无力的他。
此时,家族内正在进行的一年一度的模拟战即将结束。这模拟战是专门为了每年最为重要的大事件之一——盘邑学院入学考核——做准备的。家族的所有成员齐聚一堂,考察年轻一辈族人的脉流泉力够不够强悍到进入盘港最具盛名的学院。
而这些……都与卞庚没什么关系。因为他连弱者都算不上,体内连一丝一毫的脉流活动都观测不到,更不用论能否炼化出泉力或者是实力的高低了。
他,只能沦为一个局外人。要不是家主是他的舅舅,被直接逐出家门大概也不为过。
少年凝神静气,将注意力从那团乱麻全部转移到自己体内,望着心口处的空空如也——那里本该有一颗七彩的结晶。如果那些变故都没有发生,此时的他应该是一名成熟的泉生,甚至接近泉者突破口了。可真实的情况是,他连脉流还没有再次激发。
不过还好。
卞庚捂住胸口,感受着衣服下面藏着的太毫。他曾因为父母的决定而对他们心生恨意,那份恨意也被分散到了太毫上。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终究是明白过来,无论如何,自己对于作画的热爱与依赖是无法忽视的。况且,自己确确实实将曾经拥有和搭建的一切都赋予了太毫,除了继续紧握着它去探寻其他的可能性,他也别无选择了。
太毫,他暗暗地祈求,别让我彻底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