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群贤毕至(1 / 2)
距京都三百里处,有一座重峦叠嶂连绵起伏的山峰,名为临安山,山体中间有一道天然裂缝,夹缝两边万仞绝壁,通过这道狭隘的绝壁,傍河而上,行百步,天顶豁然开朗。
只见群山环抱之中九曲回肠之上~是一片广袤而辽阔的平坦腹地。谷中四野空旷,峰远林薄,烟岚云岫。谷口鸣声戚戚不息,山里钟声杳杳不绝,山鸣谷应,令观者见之惊心、闻之动魄。
上了大道再往里走,旷野之处,又可见麋鹿食草,燕子绕湖,飞泉挂碧,露压花枝。
清泉溪头里,良田千顷处,处处凝秀含奇,泻灵溢韵。谷民们也是男耕女织,渔唱樵歌,麻衣芒履,怡然自乐之!
曾经的空幽谷,是一片沐浴在湛蓝天空下、不争尘世的洞天福地,人们是那样祥和而又宁静……
而如今,这片与世无争的土地上却集满了各式各样各门各派野兽一样的人物。
两天前,唐凌三人随着闻人莫离一道而来。
所见皆是乌烟瘴气,鱼龙混杂,妇人无一敢生火烧饭,男人也无一敢出门劳作,因为每一条街道上都充满了外来的千奇百怪的人。
他们都赤红着脸,都手持武器,都为了太子金螭镜而慌乱奔跑,所有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人群中谁要是喊了一声“站住!”,那就像是弹响了所有人心中那根弦,令他们不由分辨先追过去再说,不分青红皂白先把人抓住了再看,看目标者身上是否藏有太子金螭镜,若有就抢来,若是没有,就乱刀砍死
人人都在寻找太子金螭镜。
然而这太子金螭镜谁人见过?谁人摸过?都没有。大家只知道老太君死的当时,就倒在妆台前,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脖子上还留着被人残忍杀害的痕迹,而那面先帝所赐伴随着老太君在谷中度过十几个年岁的宝镜,也莫名失踪了。
那仙逝的老太君,乃是先皇乳娘,先皇在世时便对这乳娘孝敬有加,先皇年迈之际,不但特意安排老太君在这洞天福地安享晚年,还将自己十分喜爱的一面宝镜相赠。
这面被盗取的宝镜,就是传说中的太子金螭镜。
空幽谷三到五月闭谷的禁令是老太君到了晚年最重视的事情。所谓三月春华,四月芳菲,每年这个时候,谷中迎来而不送往,只因三五月是谷中生灵孕育生长之期,罕见的金鲤、阴凝草与玉髓芝皆在谷中悄然绽放,恐怕世人来来去去,扰了这份自然造化。
曾在此修行的先人在谷中设下过一道结界,为的就是保护这谷中的生灵不受侵扰。老太君到了这里之后,遵奉先人意愿,将此禁令延续至今。
老太君出事时,正当空幽谷闭谷之期,没人能突破这道结界溜出谷外。所以大家一致认为,那杀害了老太君且盗取了太子金螭镜的凶手,一定还藏在空幽谷之中。
那么太子金螭镜,也一定还在谷中!
只要一谈及太子金螭镜,所有人的眼睛都是赤红的,舌根都是干燥的,相比而言,整个空幽谷只有谷主府看上去仍是一派宁静祥和。
唐凌三人因是随着闻人莫离一道而来的,入谷时不但一路无阻,到了谷中还受到了谷主的厚待,谷主留他们在“群贤毕至”园当中,以贵宾礼仪相待。当然,这偌大的府园之中除了他们三人,闻人莫离一行以及其他自四面八方而来的贵客,也都住在这座大园子里。
宾客虽多,但大家说话行动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安静,一个个文质彬彬、礼仪得当。
老太君乃是先皇乳娘,在江湖上也声望颇高,再加上空幽谷一事非比寻常,出事当日,太子金螭镜在空幽谷现身的说法就已不胫而走传遍整个江湖。
谷主府这批人受邀前来,一来,是慰问吊唁,并为老太君送行;二来,是为助谷主调查老太君的死因;三来,是平定谷中的乱事,倘若老太君还在世的话,她一定不愿看到这样人人为了抢夺宝镜而互相厮杀的一幕;四来,是帮忙完成谷中的祭花祈福大典,这也是老太君临死之前一心想要操持好的事务。
但这些受邀人当中并不包括唐凌。
唐凌只不过是个没名没姓的毛头小子,况且还是个瞎子,一个瞎子能破甚么案,帮甚么忙。是以,在谷主府的这两日,唐凌一直都是受人照顾。这种情况下,不添乱就行了。
不过,明天就是三月十五,老太君虽已仙逝,但谷中一年一度的祭花祈福大典还将如期举行。在那之前,唐凌与小白菜头也都要斋戒沐浴整整三天,然后与众人一同入大典祈福。
今天是沐浴斋戒的第三天,唐凌与枝娘子的过节,也就发生在这个早晨。
今儿一大早他就醒了,是被外面的雷声吵醒的。醒来之后就没能再睡着,遂坐在床头数天雷,一个早上,春雷滚了十八道,道道穿云裂石震天动地。
也不知道是因为吃了两天的素食,还是因为这场从牙湾镇出来就没有中断过的惊雷雨,唐凌觉得肚子发凉,脑袋也晕晕的。
他抿着嘴来到窗边,静静的听着窗外的落雨声,他窗前就是一株白玉兰,花瓣飘零了一地,只剩一树光秃秃的枝干无力的伸向灰暗的天空,雨点打在树身上,能发出哒哒哒的撞击声。
倘若不是雨天的话,布谷鸟的叫声会更清脆,白玉兰的香气也会飘得更远。但现在,除了雨声,他甚么都听不见,甚么也闻不见。府中肃静的气氛压抑得让人难受。
然而这场雨,看起来还有点没完没了的样子。
闻人莫离虽然是冰岛大弟子,但光是维持谷中秩序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除此之外,他还得帮着搜查追捕杀害老太君的凶手以及找到太子金螭镜的下落,前前后后忙得像只陀螺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而小白与菜头每天都会去谷中寻找师父的踪迹,今天也一样,寅时刚过就起身了。
此刻屋子里只有他一人。那些偶尔进来送饭食的婢子们,统统沉着一张脸,急忙忙的来,收拾完了就走,甚么话也不说,像一具具了无生气的木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