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1 / 2）

仿佛搁浅在漫无边际的玄空之中，上下四方纯粹到可感知的黑暗一股脑挤压过来。身处其中的唐明只感到自己的躯体正承受着莫大的阻滞，连带着，思维与意识也变得缓涩。

不知过了多久，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即自己当前在何处，又陷入到了何种境地之中？又不知多少岁月流逝，他终于开始了思考。这次思考最后无疾而终。因为在一个极大的跨度上，他忘却了为何而思考，乃至忘却了思考本身。

在某一刻，他的意识终于从黏稠的深渊之中脱离了稍许，便尝试着去操纵自己的躯体，却发现也是徒劳。他固然对自己的身体存在感知，但感知到的却是一片笼统和混沌，仿佛化身成了浆糊，无手无脚，无头无尾。

既不能动，他便要睁眼去看，却发觉竟连眼睛也不存在。

他便如一滩死水上漂浮着的枯叶，只能任凭无形的洪流从灵魂的边际划过，连一点额外的企盼也不必有。可悲的是，灵魂竟不能沉眠，便要永远迷失在这种无始无终的幻渺之中。

可幸的是，迟滞的意识使他不至于沉沦于过去、困囿于现在、并悚惧于未来，因而免受了痛苦的煎熬。

当他心中仅有的抗拒将要消散，进而心安理得地接受现在处境的时候，一束微渺的光芒突然出现在无垠的虚空中，直接照射到他的灵魂之上。

他突然振奋起来，接着这股振奋传遍他的身体，把积年的僵滞一扫而空，于是不由自主地朝那片光芒奔去。

这光芒如此耀眼，却又如此遥远，全力向其奔赴的他，甚至难以察觉到些微的靠近。但这一次，他的意志没有在漫长的旅途中被抹平，那束光如同一个明亮的信标始终传递着鼓舞和指引。

消磨了不知多少岁月，他终于追上了那束光，并被其中的景象所震撼。

那散发着光芒的竟是一个瑰丽夺魄的世界。

透过世界的外壳，内里如洒落了一把绚烂夺目的银霜，散射出清莹的光辉。

他急切地靠上去，用身体去包裹住这个世界，深入体会他的质感，进而把自己意志的触角嵌入薄薄的壁障，满满侵入到世界之中。

数不尽的难以言明的力量开始向他的身体内灌输，世界的光芒随之黯淡，直到散布的银霜中的最后一颗逝去了清莹，光辉便寂灭了，世界存在的踪迹也一同弥息了。

他的身体便再度平定下来，重新回归到从前的状态。

“小明，快醒醒”

杳杳冥冥之中，唐明听到一阵渺远的声音在呼唤自己。这声音越来越清晰，如同一只钩子把他的意识从深海中拉上来，拖出了水面。

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并不是他潜意识认为的唐小月，而是满脸挂着不合时宜笑容的宫渺渺。

“小明，既然醒了，就别躺着了。快跟我走，时间可不等人。”宫渺渺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瞥着他，勉力做出正经的模样。

“宫渺渺？”唐明看了她一眼，抬手在额头上揉了揉。他只记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久远的梦，可相关的内容却半点也没有印象了。

随即他注意到不合理之处，“等等，你叫我什么？”

宫渺渺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稍许，说：“小明啊，别耽搁时间，师傅那边可还等着呢。”

“你过来，我给你一拳，教教你什么叫尊师重道！”唐明忽地从地上坐起来。

宫渺渺早已迅捷地逃出去，可嘴上依然在说：“小明，你不能打我，你这是大逆不道、没大没小、不尊长辈。”

唐明本没有和她计较的意思，没想到她竟变本加厉。“你还来劲了是吧，看来今天不教训你是不行了。”

哪知刚追出了门，没几步便愣在当场。在屋内时并没注意，走出来霎时间便发觉了异样之处。

入目的不再是甘老头执意保留下来的三座老房子和一个矮墙围成的小宅子，而是一个占地极广的大院子。一个厚实的铁门矗立在那里，向两边延伸的围墙由长长的木板拼装而成，既高又密，用粗绳固定着插入地下，上面则爬满了长茎大叶的植被。

院子里种满了各类花草，颜色各异，细分成不同的区域，打理得井然有序。花草间剖出几条小道，供人通行。

转身回望，则是一个木头搭建的房子，从洞开的门中可看到一应照料花草所需要的用具。

不远处，还有一座偏大的两层木质小楼。房屋的左右都有树木的掩映，屋顶和四面的木头上散布着风霜侵蚀的痕迹，如同披着一层暗色的绸布，可知岁月不短。

难道我又穿越了？唐明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了手机，日期并没有变，依然是宫渺渺来到家里的次日。

他暂时压下心中汹涌的犹疑，循着宫渺渺消失的方向追过去，到了那座小楼前。

推门而去，只觉豁然开朗，内里竟是个极大的空间，绝不像外面看来那么拥塞。除了宽敞的客厅、厨房之外，还分布着大约三四个房间。其中装潢虽然不甚精致，但胜在齐全，尤其墙上的各处都挂着类型不一的装饰品，很有格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