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活正在慢慢死去(1 / 2)
唐明本以为,获得一次全新人生的自己会对生活抱有极大的热情,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在仅有的新鲜感过去之后,他发现自己身上竟出现了更为沉郁的颓丧。存有着上一世见识的他好似对一切都兴致缺缺。
在许多个明媚的日子,他会和甘老头并排坐在院子里,仰靠着椅背,任由浓郁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意融融。
与之不同的是,唐小月则长久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和好奇心。即使在树上发现一只虫子,她都会兴奋地捉住,拿过去给唐明看看。
一个夏天,唐小月便收集了几十条五颜六色的虫子。而在她逐渐失去兴趣之后,它们便都进了几只鸡的肚腹。
喂鸡是唐小月的工作。她每天早上都会到院子的那堆柴禾下摸一把,总能摸出几个鸡蛋。然后去屋里抓两把玉米粒或麦粒撒出去,鸡便都飞快摆着两只脚围过去。
甘老头是个沉默的人,他的话很少,吐出的字音尾部稍稍拖长,两个字眼前后粘连在一起,显得拖拖拉拉,听起来有些模糊。他手里总是拿着那只烟袋。每吸一口,眉头就会皱上一分。
浑浊的烟气从甘老头嘴里吐出来,缓缓逸散,直到在空气中再无形迹。他便在鞋跟或椅子腿上敲一敲,磕出燃尽的烟灰。之后再把烟袋揣进口袋,出门去看自己的地。
无论春夏秋冬,甘老头每天都会去自己的地里看两眼,或早或晚。有时唐小月和唐明会和他一道去。
甘老头的地是南北向的长长一块。北方的那头整整齐齐的种了几十棵桃树和苹果树。其余的部分则是用来种粮食的。
在农忙时,大部分事务都是甘老头一力承担,唐小月有时会像模像样学着去帮忙,但也仅仅是搬些不重的东西,推推车。尚且弱小的唐明只能置身事外。
大多时候,唐小月会把唐明抱在怀里,坐在地头边高耸茂密的树下,挑检着地上的树叶,并期待着偶然飘过的凉风。
苹果和桃会在八九月份的时候成熟,这是唐小月每年最期待的时节。
桃树并不太高,她能轻车熟路地爬上去。摘下几只,再到临近的河边稍稍清洗,便一口咬上去。然后把剩下的给甘老头和唐明带过去。
这样的时光持续了五六年。唐明并不觉得无聊,反而能体会到前世从未有过的悠闲和惬意。
尤其在冬天,有雪的日子。甘老头会早早起来点上炉子,摆在屋子的正中。往日低矮的窘迫此时便成了这座屋子的优点,不需太久,温暖便能把其中填满。
三个人便围在炉子边吃饭,饭后依然坐在那里,从窄小的门框里往外望,冷清的白色里间杂着树木干涩的灰白以及墙瓦破败的黢黑,静的只听到风雪簌簌的声音。
若是雪大,便只得见漫漫无际的纯粹厚重的白,把天地间铺得满满当当,再容不下别的。
于时,整个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这方小屋。唐明所体验到的并不是孤寂,而是膨胀了不知多少的闲适与安宁。
在唐明五岁半的时候,他被甘老头送进了当地的一所学校。他并不抗拒,反而意外的有些期待。
然而当他坐在课堂上,才意识到自己很难真正沉浸其中,因为一种超脱感将他排斥于这片场景之外。或许这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感觉吧?他获得了如此的感悟。
本来饱满的生活因为唐明的缺位,让唐小月有些不能适应。早晨唐明去上学后,她就会陷入某种低落沉寂的状态。中午和晚上唐明回来时,才会有所好转。
唐明不在的时间,她的精力仿佛也耗尽了,陪甘老头晒太阳的也从唐明换成了她。她捧着下巴,看着太阳一点点爬到中天,再落下。
这一天里,她时时问甘老头,小明什么时候回家。甘老头回答说,快了。
后来,因为学生数量太少,唐明在的学校和周边的几个进行了合并。他每天要去更远的地方上学了。这等待对唐小月就更为煎熬。
她最终还是慢慢适应了这种日子。
对于同学,唐明不特意关注。最让他记忆深刻的反而是几个和他有过冲突的。